五年前,我刚出校门,急切地想要在成年人的社会里寻求一席之地。
揣着为数不多的奖学金,在后街的一家理发店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买了黑色的小西装和小皮鞋,去装潢精致的商店里买了全套的化妆品,花了整个下午把自己收拾得自己都不认识。
对着镜子里的陌生人,我很满意,终于有点大人模样了。
然后开始四处投简历,从城市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去面试,神采奕奕地出去,灰头土脸地回来。又只身一人从武汉跑到上海,谋得一份刚够养活自己的工作。
刚入职场,每天都是慌慌张张的,总想出点力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珍惜每个人交代的任务,又常常因为用力过猛而帮了倒忙。
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不会飞的小鸟,慌慌张张觅食,时刻绷紧着神经,虽然抬头就能看到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飞上去。
有一天大清早要去机场接客户,因为担心堵车,我前一天通知司机师傅提早半小时出发,结果却在公司门口等了他40分钟,又真的遇上了堵车,我心里很焦急,不停地看表,到了机场又打不通客户的电话,绕了一大圈才接到客户,被上司狠狠地批了一顿。
我很沮丧,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回到公司正好到了休息时间,我走到楼下的花坛边发呆,看着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们脸上都有一模一样的淡然,再想想自己,想想未来,心里像蒙上了一团浓浓的迷雾。
我给远在深圳的好友打电话,倾吐自己对未来的迷茫,对成长的焦虑,打完电话准备回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一个人说:“小姑娘,不用急,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不慌了,日子就是数着过了。”
原来司机师傅也在,没等我回复,他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了。
我挤出一个笑脸,没说话就走了。
这样慌张的状态持续了几年,迷过很多次路,见过几个混日子的人,也到过一些陌生的地方,从前那些张牙舞爪的繁琐事务终于能够轻松搞定,可以不慌不忙地开一场会,游刃有余地拿下一个谈判,我终于不慌了。
当新来的实习生忙上忙下,一脸急切地让我教她一些专业术语的时候,我继续盯着淘宝页面,不耐烦地说:“你慌什么,有的是时间教你。”
她欲言又止,放下了手中的记事本,我猛然想起当年司机师傅对我说过的话: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不慌了,日子就是数着过了。”
可我还没到他的岁数,日子就已经在数着过了。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慌过了,不会为了一个更好的方案绞尽脑汁,不会认真记下每一个新知识,不想去挑战任何不熟悉的业务,不着急成长,不担心退步……
很久没有留意来往的行人是什么表情,因为我也成了行人中的一个,当初那个看起来淡然的表情,其实也叫做麻木。
我终于不慌了,也终于老了。
突然特别害怕一眼就看到底的未来,就像当初特别害怕未来怎么也看不穿。
罗曼罗兰说过一段话: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时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尝试学一些新的东西。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刚毕业时的状态,磕磕巴巴地看英文资料,紧张兮兮地参与新的业务。用笔记本记录每一个重要节点和每一个新知识,只身一人飞去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打交道。
下班后,重拾写字的爱好,发给我欣赏的作者点评,心情忐忑地等着回复,关注每一篇文章的阅读量,会为了一个措辞而折腾一个小时。也开始学习一门乐器,试着把小蝌蚪似的音符认成哚瑞咪,用笨拙的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拼凑成一段曲子。
也会犯错,会不甘,会迷茫,会失落。但,这才是青春啊。
高晓松曾经在一个节目里谈过四十而不惑,大概意思是:以前以为不惑是说到了四十岁就什么都明白了,等真的到了四十岁才发现,不是都明白了,而是不想去明白了。年轻的时候就特别想去明白,不明白就会慌张,等老了才发现,那慌张就是青春,你不慌张了,青春就没了。
有一天,你会怀念现在这个急着长大的自己,彷徨不安的自己,迷茫焦虑的自己,当然,你还可以把青春拉长,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去折腾,去犯错,在每一个笨拙又慌张的日子里,告诉自己:真好,我还赖在青春里,我还没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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