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海默,醒醒。”
“醒醒,天都快黑了,我们现在该回去了。”海默再次看到了随着微风摇摆的白纱帐。
海默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似乎睡了一次很长的觉,他都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从未感觉这么轻松过。
“好可惜,她还太小了,不然就带她出来玩儿了。”这个女子从侧面爬了过来压在海默的小腿上,用拳头捶了捶他的大腿。
“啊,是吗。”海默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嗓子发出呜噜呜噜的起床音。周洁那双大眼睛正羞涩地笑着,问道:“你看看这个,好看吗?这帽子是孩子的奶妈送我的。”
“好看,但这不是你的帽子。”海默哭了,他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哭的很厉害。
“亲爱的,怎么了?”周洁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望着他。
“我好希望这都是真的,”海默慢慢笑了 “但我们从来就没有过孩子,周,你该走了。”
海默再次睁开眼时,他正躺在草堆上,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味。
他跟着血腥味一路走到了一具尸体旁,正是那个救了他的人,哈瑞,他的手还紧紧掩着那个空洞,里面的食物被拿的干干净净。他的心口被捅了好几一刀,胳膊上,脸上布满割痕。顺着尸体的方向望去,两条显赫的足迹通往山上上去。老人曾说过在岛上生活足足六年了,没被野兽和毒蛇咬死,竟是被其他人杀害了。
海默用手把老人那对睁大的眼睛闭上,走出了篱笆,跟着那两条足迹向山上走去。
渐渐地,他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冲上前一看,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像个野人一样的家伙,正在追着奥利弗,那个也是被哈瑞救起的卷发小个子,他瞬间就看到了海默的出现,有些气急败坏地朝着海默呼救。而那“野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熟悉的刀,怒气冲冲地咒骂着,他也看到了海默,但是他似乎非常高兴,但是声音完全被奥利弗盖下去了,海默只能看到他挥舞着那只没有拿刀的手,而另一只手还在尽全力向奥利弗伸去。
奥利弗本是跑的极快,但是因海默的出现而慢了下来,即刻被那人扑到,转而扭打在一块。
这下子海默迷茫了,他以为会见到印象中那个德国间谍茨威格和奥利弗走在一起,他也管不上那么多,冲上前去,从野人手里夺过了那把刀,扔在了一旁,而野人却在悲鸣着向后退了几步,但是最后一句海默听清他在说什么了,他在说我是凯瑞。天哪,真是凯瑞吗?。
“啊,啊,谢了,伙计。”奥利弗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这——这个天杀的疯子,他杀了哈瑞!”
“不!海默!我是凯瑞!他就是德国间谍!”这个凯瑞指着奥利弗,大声喊道。
“他才是间谍!海默!”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身影从海默身侧的树林里闪了出来,海默记得这白色的袍子,这是凯瑞的。“他就是我给你看的照片的上那个人!德军俘虏你之后就是他一直在拿你做实验的!”
“不,你是个骗子,”海默惊慌地往后退了退,他抱着脑袋,又开始耳鸣了,这是第几次了,紧接着,一名船长和一群孩子们的尸体又走来了,他们正在嘲笑海默的痛苦。
“对,没错海默,相信我,他们都是德国间谍!”那个“野人”喊道,他在在手上吐了好几口唾沫,海默简直怀疑他吐了口痰,紧接着,他开始使劲捋头发,把那些炸着的头发压平,海默才看到了他的脸,很是面熟,但是已经被灰土和伤痕搞得不忍直视。
“你他丫的才是间谍!”奥利弗颤抖着,坐在地上,他被吓得腿脚发软,但是表情是又狰狞又害怕,他怒吼道:“他杀了哈瑞!海默!还是人的话帮我按住他!”
海默忽然想逃跑,在脑海里,这三个人都是如此的熟悉,或许每个人都是好人,可海默脑海里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他们都是骗子——
刹那间,在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奥利弗飞快地从一旁捡过了刀,狠狠地把刀身连带着一半的刀柄插进了那个人的下颚。”野人“倒在了地上,但是似乎并不痛苦,他似乎很感动,他轻轻地哼着一首儿歌,慢慢地,声音小了下来。
“不——奥利弗!”海默冲过去把把他扑到倒在地,而奥利弗狠狠地拔出了刀,要去割海默的脖子。那个凯瑞也加入到这场混战中,他开了一枪,而子弹正好打在了奥利弗的左肋上,然后从右肋穿过,其实差一点点把海默的肚子打开膛。奥利弗呻吟着,痛苦地倒下了,而手里的刀也被海默抢了过去,他扭过头瞪着凯瑞,眼里写满了震惊。而海默迅速掐住奥利弗的脖子,直到凯瑞开了第二枪,打到了海默的大腿上,这场撕打才暂时停止。
凯瑞走了过来,看着挣扎着的海默,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茨——”海默咬着牙,瞪着凯瑞,“你是茨威格。”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现在也没必要可怜你了。”他把枪抵在海默的胸口上,开了一枪。
扑通——
扑通——
凯瑞的手松开了,海默跪倒在地上,而凯瑞仰面倒下,他的后颈里那把被海默深深的刺进去的刀,随着他的倒下,地面把那把刀向里插得更深了。他如一条旱死在地上的鱼一样,最后扑腾了几下,安静了下来。
衣服兜里的钱包飞了出来,敞开着落在海默眼前,那张带着圆框眼睛的李医生的照片,和那个女子的照片对在了一起,女子的小眼睛笑得甜蜜蜜的,海默用最后的力气凝视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明白了,看着照片下面一行字,开心地笑了。
随着耳边残余着的那首儿歌,他也哼着的小调儿,唱出了那行黄色的小字。
HONGKONG 1900
【!日】
海默艰难地翻过了身去,海水慢悠悠地,一次又一次冲刷他的身体,这本身很是折磨人的,如身体的温度被一次次带走,马上就会把自己吞噬一般。海默就尽力地往岸上爬,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爬,他现在是看都看不清,只想先快些离开这讨厌人的海浪。
“——亲爱的?”海默试图抬起左手,用胳膊肘把自己支撑起来,但是不论怎么去伸展都万般无奈,使不上力气,只好艰难地抬起头,以防沙子冲进本就模糊的眼眶里,海默自己都忍俊不禁,幻想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样子。
没一会儿,他还是把头侧着沉下去了,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海滩,白纱帐搭在距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小麦色肤色的女子坐帐下,她的脸圆圆的,但是并不胖,显得圆润可爱,她爽朗的大笑着,招呼着,但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浪花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海默努力地抿嘴去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回光返照了,他怎么也分不清,只想好好地看着这安详的画面,好好睡一觉。
于是他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但是看到的不是香艳的小麦肤色女子,而是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和他脸对脸趴在沙滩上,散发着恶臭,一团蚊子在他的头顶上嗡嗡的打转。
美梦是惊醒了还是被这尸体的恶臭熏醒了,总之海默是困意全无了,他咳了两口,一股咸味从嗓子眼里飘了出来,换来了一种筋疲力尽的麻木感。
尸体的制服湿透了,磨的不成样子,但还明显能看出来是制服,虽然看不出衣服和帽子原本是什么颜色,但是那亮闪闪的徽章海默可是认得,这不会是个小人物。他的右脸着地,鼻翼边上还沾着被血染红的沙子,脑门上磕进去了几个贝壳,右脸的皮肤被海水泡的看起来像蒸过头了的白馍,这死的算是很惨了。
海默努力的往海岸上爬了几下,把自己的脚从海水里拔了出来,试探着踢了尸体两下,把他翻了个身,平躺在沙滩上,才看见致死的真正原因。尸体从左侧大腿处一直延伸到右肩,整个人被切开了,伤口已经发黑的像海里的石头一样,就像背着一条黑色的带子。
“嘿!”海默听到一声呼喊,吓得他手脚并用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扭过头一看,才发现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一旁了。
这人很是强壮,一把就把海默拉了起来,但突然站起来让海默适应不过来,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在这人的手臂上。回过神仔细瞧了瞧,这个人也不算高,自己要是站直了或许还要比他再高一些。他的颧骨很高,眉毛又细又长,皮肤被晒得发红,让海默一下就想到圣经插画中的撒旦。
“嘿,谢了,呃——这是哪儿?”海默本来想客客气气的先感谢一番,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
“我想,这是个岛,”这人把海默架到岸上,把他靠在一棵树边,“我们遇难了,记得吗?”
海默摇了摇头,使劲支撑着眼皮,看着这人。他感觉好点了,虽然还是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啊,抱歉,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呃——凯瑞——凯瑞。”凯瑞看起来很尴尬,也许是自己问的太突然了,没办法,这些骨子里的客套话他想刮都刮不掉。
“嗯——凯瑞。海默,海默·格林。”海默还在头疼,他颤颤巍巍的像个老人,向凯瑞伸出手。
凯瑞笑了下,握了下他的手,马上侧身坐在他旁边树旁。“你是英国人?我的意思是,听你口音像是——”
“啊,抱歉——。”海默扶着树站了起来,他感觉糟糕透了,肚子里似乎钻进去了一条活鱼在翻江倒海一般,海默想要吐出来却卡在嗓子眼,他的脸憋得通红,“抱歉,我得缓缓。”
“好吧,海默,我们等会儿再聊,跟我来。”凯瑞拍了拍他,微笑着说: “这岛上可是有野人,你最好小心点。”
海默刚刚感觉好一点,又开始臆想这岛上是多么险恶,他还不敢对这个凯瑞完全放下戒心,他对凯瑞一点好感都没有。海默回头望了望那具尸体,他的下半身还在海水里浮着,旁边飞来了几只鸟,围着这个人转悠,“我们要不要把他捞上来?”
凯瑞似乎很不屑,或者是无奈的哼了一声,他一定觉得自己脑子锈透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爱心,走吧,我救了你就不错了。”
凯瑞见海默走不了,便弯下腰,试图把海默扛起来,但是海默整个人沉重的如一块巨石,凯瑞只好硬忍着海默身上那股骚臭气,把他背起来。凯瑞简直不敢去想背上这人身上又臭又咸的脏水,顺着自己小腿皮肤流进鞋子里。
在这片林子里,透过树荫的阳光渐渐把海默身上的水烤干了,而袖子和裤腿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糊糊,挣脱不开的躁动感,海默本以为自己是恢复好了,试着靠自己去走一会儿,却没走几步,就开始呕吐黄色的粘液,心中悸动,背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小包,虽然凯瑞说那是痱子,但是海默终究还是走不成路了,凯瑞只好把他又背了起来。
海默一时间不知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发自内心的想祝福这个凯瑞。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海默?体质这么虚弱。”
凯瑞一脚踩进了一滩不知道是屎还是什么的流体里,又烦又恼火的说,他要是不背海默也许能避开这滩“屎”。
“我是当兵的,”海默试图回忆那段日子,脑海里闪过的都是暗暗的天花板,一群愁眉苦脸,强颜欢笑的可怜虫们。“我几乎忘光了,甚至刚才我差点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海默明显感到凯瑞的背硬了一下。
“名字都记不起?”凯瑞看起来并不相信海默说的话,海默自己也感到自己真是荒唐极了。
凯瑞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当的兵?”
“大概是,大战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撤退到——马恩河,对,是马恩河。”海默越往深处想,越是头疼。
“天哪——马恩河战役,那是四年前事了。”凯瑞似乎非常有感概,“那时候,我,还在巴黎,站在埃菲尔铁塔上都能清楚的看到德军的军徽了。”
海默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什么,他总感觉这个凯瑞奇奇怪怪的。
不知是凯瑞的步子太沉,还是背着自己不好活动,抑或是自己出了幻听,他总感觉凯瑞的步子相当沉重。每一脚都能把脚下的落叶踩得粉碎。
他海默忽然想起了在军营里,大家平时集合时整齐的步子声,然后一个大炮弹射了过来,整齐的队列立马变成人仰马翻的惨象。
正想着,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眼前猛地一晕,他跌在地上,如同自己是颗陨石,沉甸甸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再次醒来时,外面正在下雨,海默躺在一个山洞里,严格来说这不是山洞,而是个斜着打进山体里的土坑,雨水正在一点点地渗进这个坑中,海默幻想自己像一只避雨的狗一样躲在山洞里,反过来一想,狗会避雨吗?不出意外,还是别人把自己这条“死狗”搬进来了。
但雨水着实令他不痛快,身体再次由半潮湿变成湿透的了,衣服像一条巨大的章鱼一样裹着他,海默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领口的扣子给拽了下来,他如同又回到了海里一般,感受到一波波海水慢慢把他的活力洗掉似的,于是就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但这次他看的异常清晰,迎面走来了个人,这人无疑就是刚刚救起自己的凯瑞,他穿着白色的袍子,之前他可没有注意到这个。凯瑞的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它还在虚弱的挣扎,但已是必死无疑的了。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刚刚还在考虑要不要吃了你呢。”凯瑞看着海默惨白的脸,跟真的似的冷笑着望着他,凯瑞随即把那只濒死的兔子往旁边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来,“抱歉把你扔了下来了,刚刚碰到野人我没办法背着你和他打。不过看你也没摔的太惨,是吧?”
“这是哪儿?”海默现在是精神了,他注视着那只兔子,他确实饿极了。
“我挖的一个山洞,如果你觉得像的话。”凯瑞坐到一旁,他的眉毛慢慢皱成一团,眼角的鱼尾纹一直延伸到太阳穴上,嘴唇紧绷的泛白。
“海默,听着,我需要告诉我,如实回答我,这很重要。”
凯瑞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样貌带有东方特色的中年男人,留了背头长发,拖到脖子后面,鼻梁小小的,带了一副椭圆形的眼镜。“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见过他——”海默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照片被磨花了,揉的皱巴巴的,展开来甚至边框都是不整齐的,黑白人像中这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海默,海默想起博物馆简介上印的遗像,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两样,也许是这人长晦气,但是这张脸确实很有特色。
“我——”海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试图从脑海中捞出这张熟悉的面孔,但不论怎么样都如浑水摸鱼,怎么都找不到线索。
“他是德国军队的间谍,我相信你还记得的你的祖国吧。”凯瑞似乎警惕了起来,他盯着海默的眼,海默也被这凌厉的目光看着直发毛,这个人像老鹰一样,太像了。
凯瑞见海默没有反应,便讲到:“马恩河会战后,你被德军俘虏,我们查到就是这个人一直在控制着你。我需要你告诉我一切信息,凡是你能回想到的,听到的。”他叹了口气,“这很关键,决定了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这个岛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海默看着这照片,纵使千丝万缕的记忆碎片,也拼凑不起来,它们已经碎成粉末似的,轻轻一吹就飞散开。
凯瑞摇了摇头,伸手要去拿回照片,海默却收回了手,抬头看向凯瑞。
“你到底是谁?”海默盯着这个人,身为士兵他潜意识里还保持着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
“相信我,我是你的医生,海默!两年前我们把你救了出来,但是你已经疯了,在城市里连杀了十几个孩子,你说他们是德国人,难道你现在把我也当成德国人了吗!?”凯瑞越来越激动,似乎还有点愤怒,有点懊悔,眼珠子直直地盯着海默。“哥们,我需要你的信任。”
海默把照片还了回去。“我发誓,我如果知道我会告诉你的,但我真的想不起来,如你所说的,我应该是疯了。”海默有些生气了,这个人一直在审问他一样。
凯瑞见状,便不再盯着海默审视他了,无奈的转过身,试图去处理兔子皮,但是剥了好一会儿还没剥下来。
海默拍了拍他,自己接过手,在脖子上横了一刀,三两下就把兔子皮拽了下来,兔子肉很是鲜美,但是已经被凯瑞用蛮力搓的血肉模糊。
“你以前学过打猎吗?”凯瑞问向海默,此时他的表情复杂极了,海默怎么也看不出他那张冰冷冷的僵硬的脸想表达什么。
“我的父亲是开牧场的,小时候父亲闲了,就带着我们兄弟三个在山里打猎过。”
“像现在这样的山里吗?”
“哦,也许吧,几乎记不起来了。”海默扣了扣兔子肉上的灰土,把兔肉递给了凯瑞。他这么说其实是违心的,他小时候的事还能想起不少,但凯瑞这副冷漠的面孔,即使是救命恩人也不会先想和他聊太多,他完全不像个医生,至少不像个好医生。
“怪不得你这么会剥皮。”凯瑞冷笑着抬头望了一眼海默,迅速又转了回去开始摆弄架子。
“你刚刚说,我杀了十个孩子?”海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跳一下子停了,随即便开始十分不安,倍感自责,他想起海边的尸体,狰狞的面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越发觉得凶手就是自己。
“哦,兄弟,不要自责,你要知道神经病发病有的连自己都砍。”凯瑞猛地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会是你本身就是个杀人狂?”
“不!不是这样的!——”海默抱着头,他尽全力去回避自己的想象,还是在脑海中看到自己的手被血染成红色,提着刀,身后的小巷里铺满了孩子的尸体。
“嘿!我在开玩笑,抱歉——”凯瑞明显有些害怕了,他先快速把那把剥皮用的小刀从海默身边拿过来,丢在一旁,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把刀又细又长,可是非常锋利的。
“你记得和我一起飘来的那俱尸体吗?”海默回头望向凯瑞,他发现凯瑞正冷冷的看着他。
“那是船长的尸体,但我敢肯定不是你干的,哥们,准和你没关系。因为我亲眼看到那个德国医生把他推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凯瑞说罢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他热了,把那件白色袍子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旁,继续摆弄那只兔子。海默即时便闻到一股烧焦了的味道。
“抱歉。”这是海默发自内心的道歉,他开始有些害怕自己怀疑错他了,也许凯瑞真的没有说谎。
“没关系,换我也一样。”凯瑞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深深嗯了一声,往后一倾,坐到地上,应该是腿蹲麻了。
“大战结束了吗?”海默开口问道,如果真的如凯瑞所讲,那么真的已经过去四年了。
“不,还在打着,两年的凡尔登战役和索姆河战役后,去年俄国又退出了战争,我想快结束了。”凯瑞说的很赶,但海默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少许的失落。
“我们打败了吗?”外面的雨水涌了进来,海默只好往洞里挤了挤,一屁股坐在凯瑞那件白袍子——不,应该说是脏袍子上。海默发觉袍子下面凹凸不平的,便掀开开始收拾那块地,试图把它变得平整一些。
“怎么会,两年前的日德兰战役后,英国牢牢地控制着海,德军那个时候就已经虚了。”凯瑞回忆似的讲述着这些往事,也不回头看一眼海默。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了吗?”凯瑞转过头看向海默,瞬间,他的心揪了起来。
海默不知什么时候从屁股下面的白袍子里摸出来了一个钱包,他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钱包里的照片,黑白色的底片上,一个梳着辫子的东方姑娘正在开心的笑着,她带着大大的帽子,一身衣服是英国最流行的款式,海默猜那裙子是浅黄色的,因为这张脸不能再熟悉了。
“嘿,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凯瑞看起来非常愤怒,他一把抢过钱包,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那是——”海默那一瞬间开始感到头痛欲裂,愤怒,恐惧,几股力量几乎要把他搞得昏厥过去,凯瑞见状,慌忙的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水,抢先冲上前锁住海默的脖子,一番挣扎中,凯瑞捏住海默的嘴,把那瓶药灌了进去。
凯瑞松手后,海默跪在地上,白天在海滩上那种被海水冲刷走活力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又看到那个女子,踮起脚尖,慢慢向他走来,要拉他的手。
海默使劲给自己侧脸打了一个大巴掌,他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从兔肉旁抢过刀。
“喂!喂!冷静,哥们,冷静,你会好起来的,好吗?”凯瑞手忙脚乱的拿起钱包,边防着海默,边用余光,瞄了一眼钱包。“这人,是我老婆,哥们,不是什么别的好吗!冷静!”凯瑞几乎是吼了出来,他举起左手,另一边用右手在身后摸枪。
“不——不——你是个骗子——”海默颤颤巍巍的退出了山洞,站到雨中,说罢,就拼尽了全力向山上跑。
凯瑞见状,跟了出来,刚对着海默的背景开了一枪,可海默一刹那不见了,凯瑞跟了上去,他来到了一个裂崖边,原来海默从这里掉下去了。
山上的雨水沿着这条山沟流向大海,下面的河水湍急,海默也没了踪影。
【+日】
阳光此时显得极为刺眼,海默难受极了,眯着眼想去挣脱,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外套和裤子都被卸了下来,就剩下一个背心和短裤。他被绑在一个木桩子上,皮肤被粗粗的绳子勒的发麻,他不知是太久没有喝过水了,舌头咸的得直打颤。
他感觉世界都在晃动,眼前时不时出现人影,死去的船长复活了,包括那十几个孩子,他们时而围着海默,指着他的罪行,时而消失,剩下海默一个人在胡乱喊叫。
“喂!——”海默竭力喊了一声,却半天没人回应他。
“喂!——”海默又喊了一声,而这次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趁他无力的时候从手中把刀给抽走了。
“你握的很紧,我们两个人都没能把你的手扣开。”一个一头卷发的小个子从身后的木桩子旁绕到海默面前,“所以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凶手?”小个子愤怒的呲着牙,拿着那把刀抵在了海默的下颚上。
“德国人——德国人——”海默几乎不敢张嘴说话,只敢用气蹦出两个单词,他害怕自己一张嘴,主动把脑袋插在了刀上,这把刀可不是一般的锋利,它是把手术刀,小巧精致,一般人还不可能拥有这种刀,海默忽然有些后悔,没准凯瑞也许真的是好人,但他此时又想到了那张照片,又开始头疼起来,因为绳子绑的太结识,海默就不知是发抖还是抽搐的扭动着。
“哦?德国人?你的意思是你不仅仅是凶手还是个德国人?”这小个人退了下去,照着海默的腿使劲踢了一脚。
海默开始疼痛的呻吟起来,“我不是!我不是!”他高喊到,“德国人杀了船长……”
“啊哈?”小个子走到海默身旁,“我看见是你把船长扑了下去,或者是,你和船长一起掉了下去。”
“他把我们推下去——”海默似乎感觉不到是哪里在疼了,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的人生已经毁在这个岛上了!也许永远没有船会来这里了! ”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海默哭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疼痛,愤怒·,悲哀也许都有。
”奥利弗,别太难为那个孩子了。“此时海默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草堆上坐着一个小老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我们都到这里,还争什么呢。我在这个岛待了六年了,也没见谁踏上这个岛后还要起恩怨,把他放下来吧,我们同病相怜,谁都好不过好谁。“
奥利弗有些不情愿的把刀从海默的下颚上收了回来,解开了他的绳子。随着失去了绳子的固定,海默也倒道了地上,
“六年?”海默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六年都没有船经过这里?!”
“六年,年轻人,这一带海上满是冰山暗礁,据我所知已经两艘船沉在了这里,没有哪个船长会让船只从这条航线再走的。想要逃出去,只有自己想办法。”小老头从草堆上爬了下来,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一丝一毫也看不出原本的发色,他虽然低矮,但是非常强壮,海默不由得想起父亲给自己讲的故事《鲁滨孙漂流记》,丹尼尔·笛福笔下那个漂流到荒岛上,近三十年才回到了家乡,难不成这还真是鲁滨孙和星期五了吗?
“嘿,”海默哆嗦着,“你没有试过逃出去吗?这个岛上还有野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你所见,我搭起了茅屋,筑起了篱笆,所有动物都不敢靠近我,还要靠我自己去抓它们。”老人走过来把海默扶了起来,撇了眼奥利弗,笑着,“那么你是哪里见到的野人?我这篱笆可防不住他们,你可得帮帮我。”
“喂,老头,我看这家伙就是个骗子。”奥利弗坐在一旁,打量着海默,“应该趁早把他解决了,你太久没见过人了,一次见这么多都分不清好坏人,外面的人可坏多了。”
“那么你就是好人吗?”海默干脆就坐在地上,“我听你的口音才像个德国人。”
“你小子!还敢反咬我是吧!”奥利弗显得生气极了,一个箭步上去掐住了海默的脖子,海默不甘示弱,对着奥利弗狠狠地踢了一脚,把他给绊翻,转而掐住奥利弗的手,把他反扣在地上。海默以前可是个士兵,打架这种事他还没怕过谁。
“你看,你就是个——杀人犯!你血液里面就没有流好东西!”奥利弗挣扎着,扭过脸恶狠狠地瞪着海默,他不停地在用脚踹海默的后腰,但还是被擒的死死的。
“胡说!”海默心里一颤,手也差点软了,他猛地站起来,用尽全力对着奥利弗握着刀的手踩了一脚,在他痛苦的呻吟中,夺过了刀去,用全力扔向丛林里,“杀人犯才不会把凶器扔掉。”
奥利弗滚到了一旁,他那一头卷发更乱了,现在更像一只咬红了眼的恶狗。
“我看你就放过他吧。”老头又要去扶奥利弗,反被他生气地推开了,然后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巴,没敢再打回去。
“我没有把船长推下去,我没有,你没有证据!”海默高喊着,他好害怕是自己杀了船长,但他不敢说。
“那么好,我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奥利弗退了两步,愤怒地指着自己发红的眼,站到了篱笆旁,“我看到你扑向船长,把他扑了下去!一切都完了,我还不如死在海里。”奥利弗说到情绪激动起来,眼眶更红了。
“不是我——”海默也扶着篱笆,他不想说什么了,他已经饿的没力气了,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我去给这小哥拿点吃的,你们一定有什么误会,好好聊聊吧,君子动口……。”
”去他的君子,老子是小人,放你的屁吧!我打生下来就没见谁凭张嘴就把别人的脸骂肿!那都是拳头打的!这才是道理好吗!“现在的奥利弗说起话来简直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
老头也没说什么,见两人确实也没心思打了,便转身离开,绕到草堆后面去翻东西了。
“奥利弗,请你相信我。”海默看着奥利弗,他也不由得伤心起来,“老爷子说的对,都到这里了,大家都一样,谁都好不过谁。”
“你脑子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把船长扑下去?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奥利弗是冷静点了,显然他也无心再打了,准备暂时当个君子。
“我发誓我没有!——”海默真不想去回想,他头疼极了,“你确定没看错吗?有其他人在吗?”
“呃,这倒是有。”奥利弗皱起眉头,“当时局面很混乱,几个人想要抓我,包括船长,然后你就出现了。”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海默似乎想起来什么了,但很快又消失了,他时不时还能听到耳边在窃窃私语。
“好吧,这个事真不好说……”奥利弗愁眉苦脸地,似乎很不愿意讲。
“船开出两天了,我因为没有钱,饿肚子两天了,所以我就想溜去厨房找点边角材料或者剩饭填肚子,顺便给其他的弟兄带点吃的。”奥利弗描述着“女王号”邮轮上的富丽堂皇,这虽然比不上其他的邮轮,但是对奥利弗来说足够壮丽了。
“你是个偷渡的,买了船票怎么会没饭吃。”海默回忆道,他当兵以前上过多少艘船了,他父亲回忆起曾祖父时期的故事里,三角贸易鼎盛时期时的船只上就是已经是如此了。
“多少人想去美国避难。你想过吗?在我的故乡,米卢斯,真倒霉建在德国边上,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谁不担心德军打过来,偷渡怎么了,非得上战场打成个残废?”奥利弗接着说,“英国明显开始走下坡路了,大战结束后真正的赢家是美国,有点脑子都看出来了。”
“好吧,好吧,你接着说。”海默又开始头疼了,但是他的手忙不过来,只能先掐着肚子,他实在是太饿了。
“小伙子,吃点东西垫垫底吧。”老头走了过来,递给海默一块不知道是肉还是菜的东西,海默也管不上这是什么,他能做的就是疯狂先往嘴里塞,良久他才缓过劲来。
“老爷子,你这是哪里的口音?”刚刚吃东西的时候海默完全没听到这老头和奥利弗在说些什么,他本来就一直头疼,哪有空听他们聊。
“我在斯凯岛出生的,小伙子,那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这老头神情落寞了下来,怕是回忆起故乡了。
果然是苏格兰,海默心想。
“那女的真不是好东西。”奥利弗说到。
“什么?”海默有点懵了。
“我说那女的,就是和那个医生吃饭的那个女的,真不是东西!”奥利弗幽怨的说。
“什么医生!?我没听到。”原来是自己刚才狼吞虎咽的时候奥利弗已经不知道说到哪里了。海默的心揪了一下,他似乎记得什么医生。
“我刚刚说,我躲在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桌子下面吃东西,正好看到了那个贱人。说实话确实长得不错。我正我瞧着呢,让她给发现了,我的天那,还没见过那个女人这么小心肚肠,瞧她一眼就要满船追捕我。然后,她领一大堆人抓住我的时候,你跳出来把船长扑下去,不过我看你倒不像是在撒谎——”奥利弗紧紧皱着眉,他那歪歪扭扭的大鼻子现在显得更歪了,“对!没准是那个医生把你推下去的!天哪,抱歉,兄弟,我真误会你了。”
“啊!你刚刚说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海默睁大了眼睛。“你说他在和谁吃饭?”
“啊,我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奥利弗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厄,尖下巴,小鼻子,弯眉毛,黑头发。欸你问这个干什么,都沦落到这里还想什么女人——”
“抱歉,只是忽然想得——”海默捂着眼,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一时间他几乎听不到奥利弗在旁边说话了,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庞,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渐渐的,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一个字都看不懂。”海默推了推她,而她抬起眼,嘴巴一瞥,一副自豪的模样。
“这是我的同胞发行的新杂志,你是个英国人怎么能看懂中文啦,”海默觉得她用带有法国口音的英语说这句话着实的别扭,也不是个法国人,怎么说话这么像法国佬呢,“这是我的书友从日本给我寄来的,是陈先生最新的杂志。”
“都写点什么?”海默拨开杂志的边角,只能看懂一九一四这四个简单的中文字。
“还能是什么,在声伐国贼呗。”她笑了笑,突然抬起头来。
“老公,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吧,你看这个,我觉得新式的婚礼真好看,比传统的好看。”他把她的短发撩到耳后,她转过脸看着他,两个人的脸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她忍不住低头笑了出来,而海默就借着这个动作吻到了她的额头上。
“当然,要是你愿意我现在就娶你,去他的战争。”海默往一旁挪了挪,让她能斜侧着靠在肩膀上。
“我当然愿意,但我想等你接下来的仗打完,我们再结婚,我可不想让我的丈夫当逃兵。”她笑了笑,闭上了眼。
“让他休息会儿吧,这小伙子也许受什么刺激了。”
“受什么刺激啊,老头,我看就是被你给吓得,刚见面就说你已经困了六年,要不是我心里素质好,我也躺这儿了。”
“嘿!嘿!他醒了!”奥利弗说到,“嘿,伙计,可算醒了,你吓到我了。”
海默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傍晚微微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不少,老头背对着他,笑嘻嘻地坐在旁边,用身体挡着他搭起的一个火堆,以防风把火吹灭,而他的手正在来回翻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动物。
“我觉得我想起来了,奥利弗,”海默把注意力从烤肉上收了回来,说道,“那个女人,是我的老婆啊。”
“哪个女人?”奥利弗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海默在说什么。
“就是你说那个,和医生吃饭的女人。”海默使劲搓了搓眼,他看不清眼前奥利弗的脸,越来越迷糊,想要赶快睡上一觉。
“你怎么确定?”奥利弗心想这也太牵强了,片面之词怎么就这么笃定,“那么你想说的是你老婆和那个医生——”
“不,不是的……”海默越来越心烦意乱,“她是个中国人吗?”
“像是,又不像。”奥利弗回答说,“黑头发,黄皮肤,听她说了几句,不像中国话啊,倒像是泰国还是日本人吧,我对于亚洲人没什么了解。要知道,我就会说个‘空你气瓦’。”奥利弗本身就带有莫名其妙的口音,说起日语来更是不可思议了。
“不说了,来吃东西吧,多久没见过这么多活人了,可要好好庆祝庆祝。”老头子笑呵呵的,招呼着他俩过来。
“多谢啊,老爷子。”海默虽然一心事,但还是饿得不能行。
“也别一口一个老,老,老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十岁,我有名字的,可不是你说的野人。哈瑞,哈瑞·克拉克。”他把火上的肉拿了下来,递给了海默,“这是只黄鼠狼,没猎到什么其他的,先将就吃吧,以后会好起来的。”
海默用牙撕下来一块肉,硬邦邦的,难吃的不行,但还是给咽下去了,口渴的不行,便问哈瑞有没有水。
“我自己酿了点酒,不怎么样,但能将就喝。”哈瑞把酒壶递了过去,海默抓住壶嘴一口气喝了快一半,才解了口渴,回过神一看,这竟是羊皮做得。
奥利弗偷偷凑到海默耳边,说到:“不知道这老头还瞒藏着多少好东西。”说罢便起身去,“我上个厕所去。”
【?日】
“这法国人的车真够多的。”海默对面的人说到,“海默,你知道他们用多少辆车来运人吗?”
“多少辆?我可没数过。”海默望着战壕外远方的天,太阳躲进云彩里了,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添上了几分末日色彩。
“足足一千两百辆。把第六集团从巴黎运过来。”这人爬上了梯子,探出脑袋,贼眉鼠眼的瞄了下,马上又躲了回来。“你看,德国佬们现在散开了,我们一会儿要从中间插进去,打他们个屁滚尿流。”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海默笑着打量着他,“我劝你还是别去偷听长官们说话了,小心哪一天把你的头当间谍的给砍下来。”
“去你的,英国佬嘴里吐不出好话来。”他笑着用胳膊肘怼了海默一下。老弟,祝你好运。”
“你也是。”海默拍了拍他,在他的右肩上留下来一个显眼的黑色的巴掌印。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天亮了,而海默发现自己躺在丛林中,眼光已经不再刺眼。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抱着妻子,正在给孩子唱歌。
“伦敦大桥垮下来,为什么一醒来就唱这个呢,老弟。”
“你是谁!?这是哪儿?!”海默把自己撑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矮平的石头上,对面背对着他坐了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人。
凯瑞?”海默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了?”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凯瑞摇了摇头,问道:“你还记得凡尔登战役吗?我给你说过。”
“没听说过。”海默揉了揉脑袋,他把湿漉漉的围巾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到底怎么了?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马恩河战役之后,又发生了很多,” 凯瑞回忆道:“你一睡睡了四年,我和我的妻子在英国照顾你了四年,现在英军就要获胜了,我带你和几个战友去美国,看看能不能把你救回来。”
凯瑞顿了顿,说到:“但是出了意外,我被德国间谍跟踪了,该死的,我没想到他还有另一个一头卷发的同伙,藏在餐桌下面偷听我们说话,被发现后还把你和船长推了下去,唉,所谓我们现在才在这里。”
凯瑞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我这次去美国还要送一份关键资料,没准就能结束这次大战了,可惜那两个德国人竟然连命都不要。”
海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问道:“我怎么了?”
”马恩河战役我们从中间击打德军时,他们气急败坏,开始乱放炮弹,正好又一枚打到军医处,然后小周……我知道这对任何人来说是都很大的打击……”
“你什么意思?”海默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跪在了地上,扑通这一声非常响亮,还惊起了一只鸟。
“唉,不说这事了,快起来,别在这林子里发出这大动静。”凯瑞连忙把海默扶了起来。“一直跟踪我的德国间谍茨威格也来到这个岛——”
“不——”海默抱着头,他不敢相信,“你是个骗子——”
“老弟,不信你看这这个,你认识它,你一定认识,”凯瑞连忙把腰间别着的那把刀展示给海默看,“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你看!凯瑞·李,我不会骗你,事情就是这样,你否认不了!海默,你要学着——”
“不!不是这样的,哈,你别想骗到我,”海默咽了口唾沫,拔腿就跑,一阵疯跑后,直到没有力气,他跑到了海边,太阳正在落山,仅剩一点点余光把海平线照的发白,沿着这白色的余晖,延伸转为深红色,橘色,深绿色,深蓝色,然后是灰色的石滩,石滩上躺着一具仰面的尸体。
海默几乎是被牵引着,他一步,一步,像是被拉着一样向前走,他那双单薄的鞋子早跑烂了,每向前走一步,他的腿都抽搐着疼一下,但他一定要看看那具尸体。
慢慢,视线逼进了,他慢慢看清楚了,乌黑的长发,瘦得不成样子的面庞,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皮肤,她闭上了眼,所有的皮肤都被泡掉皮了,包括那张美丽的脸现在看起来也是一个张海洋生物的石头。
“不——不,不,不,都是假的,这是个骗局——”海默疯狂的摇着头,跪在尸体旁边,他的表情似乎在解决一个难题,去破一个骗局,但是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放轻松,哥们,起床喝点水吧。”海默听到凯瑞好像从身后走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