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武馆接贝贝。他一见到我就很开心地跟我说:“妈妈,我还要玩100年。”
然后继续去和小朋友疯跑了,虽然营地的野外环境更适合他们的天性,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自由及成长。
我还没走到师父的办公室,贝贝又跑过来跟我说:“妈妈,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吐了。不过现在好了。”然后又如一股旋风,离我而去。
大前晚,他一晚惊醒三次,都是大叫不要拆、不要拆。我也醒来三次,安抚好他,都没有了睡意。
看来,他受的影响还是很大,我怎么做才能让他从六艺舍被拆这个事实中抽离出来?
跟师父聊了会天,那个还要玩100年的娃终于说要走了。来到车上,贝贝说:“妈妈,我们去山里看看再回家可以吗?”
“又去?不会难过吗?”我其实心中还是担心的,毕竟六艺舍已经不是六艺舍了。
“嗯,去看一眼就回。”他还是很坚定地说。
其实也不远,就20多分钟车程,那就去吧。
“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就说我们找朋友走错路了。”贝贝叮嘱我。他害怕别人连看都不给他看。
“别担心,他们不能阻止我们看的,那是我们的权力及自由。因为有位伟人说过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嗯,但是他们拆我们的营地都不打招呼的。”
“……”
在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很快就到了山脚。
“唉,我终于不用导航也能来了,可是以后不用来了。”
“是不是很生气?就像我刚不害怕打针,就不用打了。”
“傻的,这都哪跟哪啊……”
沿着熟悉的泥路,我们很快就到了六艺舍旧址。太熟悉的地方,却是陌生的环境,我熟练地把车停在那台勾机旁边。
“妈妈,要下车吗?”贝贝的声音流露出期待,又带着不安。这里原来是他的快乐园地,如今竟然多了份怯意。
“嗯,当然。不过你小心地上,毕竟现在已经没有路了。”
贝贝很快下了车,我也赶紧跟上。
“看,我们的桥,就这样被放在这里了。”车子后面,靠近山脚的地方,平放着两座桥,其中一座正是书舍外面的桥。师父和孩子们在上面练功,看鱼,逗小龟的去处,曾经在绿水之上,承载了他们无数的欢声笑语,如今孤零零的卧在草丛里,有点落寞。
贝贝站到自己的桥上,熟悉地演练了一套拳。
然后又带着我去看被截成两段的木人桩,我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回过头后,问了我一句:“妈妈,这附近没有人吧?”
“应该就我们俩了。”
他一脚踹在勾机的履带上,同时“哼”了一声。
“……”尽管我知道,他那一脚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我也知道了他那隐而未发的怒火。
他来到门口,说:“妈妈,这里是师父停车的平台。”
“这里是石子路了,那边是我们本来留着种菜的菜地。”
其实,目之所及都是乱七八糟的泥土及有心人胡乱种下的小树或者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这里,这两棵大棕榈树中间,是大木人桩,你看过我们在它下面玩,跑,跳的。”
“看,我们挖回来清洗干净的轮胎,都在这里。”
我默默地跟着他,偶尔用手机记录着。
“这里就到了石子路分叉的点了,这边去往我们练功读书的平台,这边去营地的大门。”
“师父那盆花应该是在这里。鱼池就在这里,桥是在这里的……”
他一路向前,跨过乱七八糟的泥堆,像个导游在给我介绍他的圣殿。一丁点都不愿放过。
“妈妈,这里就是我们进入营地的门,那边是厕所,大吉就在那边自己玩。”
“啊,妈妈,我们种的草,还有几盆没被毁。”他蹲在那几盆草前面,静静地看着,有好一会,我只听到竹林里小鸟的鸣叫声。
“妈妈,你看,那棵树,是我们扶正后又多培了土,它的根本来是歪的,还好挖掘机没有挖它。”
一棵长得笔直的但还是略显单薄的小树在他前面静立在晚霞的余晖中。
“妈妈,我们再到上面的平台看看吧。”
我跟随着他,踩着坑洼不平的泥地向前走着。
“我们种的小树都被挖了,为什么他们种的才是树,我们种的就不是呢?”
“有些时候,人的眼睛只是看到他们想看的。”
“妈妈,看,灯亮了。我们拿回去吧。”
“有电?危险哦,不要靠近。”我激灵了一下,明明电源已经被切断了,怎么还会有灯?
“别怕,妈妈,那是太阳能的。你看,树上面不是有块太阳能板吗?”
还真是虚惊一场。师父太用心了。
“我们师父在这里弄了很多太阳能灯的。不过很多都被师姐拿回总馆了。这串在树上,估计很难拿下来,看,时间到了,它自己就亮了起来。”语气里有骄傲也有落寞。
“那我们不拿了吧,每天天黑了,我们的营地还有灯,这也很好的。也许那只山猫还会过来,只是它再也逮不到鱼了。”
“妈妈,看,这一层,我们种的草还在,没被挖完。哦,他们种了好多柠檬树。”
“你怎么知道是柠檬树?”
“因为师父在那边也种了一棵,是一样的,走,我带你去看看。”
“我不去,这里这么高,我怎么下去?”
我话没说完,他就跳了下去,说:“那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师父种的柠檬树。”
“唉,别跑啊,不急。”
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他在那本来最熟悉却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土地上跑了起来。直至他确定师父种的柠檬树还在。
因为夜色已经慢慢弥漫开来,我看不清他说的柠檬树。只是他很快又跑了回来,并灵活地攀爬上围墙,回到我身边。带着我从另一侧走上了山路。
“妈妈,看,武馆的大门。师父说太大了,也没地方用得上,先放在这里了。”
“哦,那就先放着吧。”
“那里还有两张我们的桌子,也没拉回去,太大了。”
“你想拉回去?要不你问问爸爸,先拉回去放工厂也可以的。”
“可以吗?”
“问了才知道啊。”
于是,我们沿着山道走向车子。望向营地的方向,那棵有着太阳能灯的树照亮着周围。静谧的环境多了一丝暖意。
“妈妈,我还是难过,但我没哭。你要哭吗?”
“嗯,妈妈之前哭过了。”
“现在也可以哭,想哭就大声哭吧,没什么的。”
“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我想拆了挖掘机。”
“它只是个工具,可下命令拆营地的人不是它。”
“那我也要拆了它。”
“嗯,不如想想,我们怎么样才能阻止他们拆吧?”
“来个炸雷,把挖掘机给炸了。”
“还有很多挖掘机等着呢。”
“那就来个魔法,把挖掘机都给收走。”
“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可以。也许来个伟人打个电话才可以。但都迟了。”
“那我们可以做的是什么?”
“师父说了,我们要更加努力学习,以后建造更大的武馆。”
车在颠簸的泥路一路向前,从后视镜中看到营地中那末灯光,也许只有它可以证明那里曾经给孩子们带来了多少快乐和成长。
但愿这次重游,也是一次告别。希望小小娃可以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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