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哑女

        在长白山脚下，有个名叫神龙村的小村落，传说在村中央的圣潭里沉睡了一条龙，在神龙的庇佑下，村子躲过了战争的杀戮，躲过了赋税的枷锁，躲过了人世间的种种凄楚与无奈。神龙村的村民世代在此繁衍生息，就像无人能再觅得桃花源一样，神龙村也是封闭的，它禁止外人进来，也不许里面的人出去，不晓得是谁定下的规矩将神龙村变成了一座围城，神龙村的村民穷其一生都被禁锢在这座无形的牢房里。虽说这是规矩，也不是强制执行的，却从无村民主动打破这个规矩，千百年来他们的祖祖辈辈生在这里倒也快活，若可保一生安然无虞，平安喜乐的话，又有谁愿意亲手折断这保护伞，尽管这村子的每个人都想去看看，那外面的世界，所谓的万丈红尘。

        一天，一位身着破烂的妇女昏倒在在村外，赶紧有人去禀告了村长，按照先前的惯例，村民一定都是装作没看见，管他是谁，都由他自生自灭，可这次不一样了，因为村子里已经有200多年没见过外人了，所以在村里的公投大会上，绝大多数人都同意收留这个可怜的女人。

        那女人梳洗干净，大家才仔细瞧见这女人原来身怀六甲，女人告诉这里的人:她是被仇家追杀才逃到这个地方，同时女人也向村里人描绘了外面的世界-民国，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旗袍烫着卷发的曼妙女郎，还有身着长衫清逸俊雅的教书先生，店铺里卖的都是些西洋货，不时还会跑来艺群拿着长枪的军阀和洋鬼子，还有动荡不安的局势以及遍地狼烟。

      三个月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村子里的宁静。产下一女，可这女孩长得着实难看，紧巴巴的脸，没有半分她母亲的好模样，更糟的便是这孩子是个哑巴。一个女孩子生下来便不会说话，大家自是觉着这孩子可怜，村子里的男人们总是愿意多多照顾这对母女，农活忙的时候，反倒是这对母女最清闲的时候。等到哑女长大了，性子变愈发的古怪，不仅把上门帮忙的人全都打跑了，还学会了偷鸡摸狗，哑女7岁时，竟然把自己的娘亲活活气死了。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开始疏远她，以为这样她能安分些，谁知她竟变本加厉的把村里二狗的眼睛打瞎了，这下村里的长辈们可火了，他们商议后决定将哑女放逐到村边小河的另一端，那里出没这怪兽，哑女能不能活着就是她的命数。

        没有哑女的神龙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天，村外边来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要知道神龙村常年被雾气笼罩着，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群人找过来呢，村长是个将近八十岁的老人，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背，不急不缓的向领队的问到，"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做什么"，村里的男女老少拿着各自的武器，有了哑女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打死他们也不会在让外人进村了。一个小兵模样的人下了马，走到村长的面前答道"你前面骑着黑马的人是我们的李副官，前些日子他受了点伤，被你们村里的一位姑娘搭救，我们此次是专门过来谢恩的，我们知道村里的规矩，谢完我们便离去，绝不耽搁"。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村长还是那副表情，依旧不急不缓的问道，  “真的绝无耽搁吗”。

        “当然不敢骗人”，小兵随后向后面喊道，“还不快把谢礼抬过来”

      十几箱的谢礼当着全村人的面被打开，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神龙村里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了，好似一群发现了腐肉的乌鸦，又好像争食粪便的野狗，虽然村子里自给自足，可这珠宝玉石也太过夺目了吧，有男孩的人家耷拉着脑袋，有女孩的人家都希望是自己的孩子救得贵人，马上男子细细的瞧着人群，在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那日他受伤，女孩蒙着脸，在纸上写着:

        一个女孩缓缓的挤过人群，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像闪闪发光的宝石，女孩略带娇羞的来到村长身边，"爷爷，是我救了这个人的，那天我瞒着你溜出玩，你罚我吧"

        老头子一瞬间变了脸手里的拐杖奔着女孩就打过去，“等一下”，马上的男子一个侧身下了马，直直的盯着女孩问到"你怎么证明是你救了我"女孩从怀里慢慢的拿出了一块玉佩，低下头娇滴滴的说"你走的急，天又黑，你把这个落在我这了"。男子冰山一样的脸上终于晕开了笑容，男子双手搭在了女孩的肩头，然后转过来对村长说"你的孙女救了我命，能否饶过她"。大家纷纷的为小善求情，顺势给了村长一个台阶，小孙女聪明孝顺，自己哪里又忍心惩罚她呢，老人瞧这孙女绯红的脸颊，便知晓了女孩家的小心思。神龙村民便将李副官一众人留在了神龙村做客，这些军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片世外桃源，他们给神龙村里的人讲外面的世界，时间久了，李副官和小善的婚期就近了。

        终于到了娶亲的日子，按照神龙村的风俗，新郎要从村边的小河迎接新娘，李副官无父无母，就请张司令来当自己的证婚人，他骑上自己的黑马，准备过去迎娶他那心爱的姑娘。突然，不知从哪穿出来一只怪物一把将他拖到半空中，他吓的昏死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怪物拖进了它的洞穴，面前的怪物正在亲昵的守着一个少女，那怪物有着鹿的角、牛的头、驴的嘴巴、虾的眼睛、象耳、鱼鳞、人须、蛇腹、凤足。那个女孩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她的身体开始传出一阵一阵令人坐呕的腐臭味，可那个怪物望向少女的眼神是多么的悲伤啊，看过去便明白了什么是穿过骨髓的冰凉。李副官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外面开始传来叫喊声，李副官知道是大家来救他，他尽量镇静下来，缓慢的向山洞口移去。这个怪物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冲到洞外，李副官也趁机溜了出去，他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拼江山的，怪力乱神对于他们根本不足为信，眼前这个怪物又是真实存在的，很多人当时就吓傻了眼，张大帅不愧是多年征战杀场的人，他命令手下的人架起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怪物的身上，那个怪物大声的哀嚎着，抡起了他的爪子，就在人们以为他要进攻时，他竟然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的眼睛，血从眼框流出，人们都吓傻了，怪物盘旋而上在半空中捏碎了自己的眼睛，天空开始变得电闪雷鸣，雨倾盆而下，怪物趁着大家都愣住的时候，俯冲近小河，躲在石头后面的李副官赶紧冲出来向大家吼道，"大家别放过他，快追"。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每个人又端起枪沿着河沿搜寻，“在哪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家赶忙寻声跑过去。原来怪物是想逃进村中央的神潭，这是大家都赶了过来，潭水很平静，大家慢慢的靠近了潭水，潭水中竟慢慢的浮现出了影像，一个大肚子女人晕倒在村边，后来被村民收留，不久就生下了孩子，为了留在这个村里，她是如何将自己出卖给村里的男人们，这其中还包括那个老村长，村里的女人上门羞辱她，把她一点点打死，还把这个罪名推到了她可怜的女儿身上。后来画面又切到了一个哑女的身上，哑女在河边阴差阳错的救了副官，却被躲在树后面的女孩硬生生的将自己溺亡在冰凉的河水，反正好女孩是好女孩，坏女孩也没有人相信，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理性的判断。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李副官也不敢相信他的未婚妻是杀人犯，这几天的相处，神龙村的村民，难道都是装的吗，李副官望向大帅，刚欲开开口，却见司令已经坐在了地上，曾经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现在哭的像个孩子，他忽然止住了哭声，使劲全身的力气喊着，"杀光他们，都杀了，杀了"。

        李副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善莫名其妙的去死呢，也许这只是怪物的妖术呢。见大家谁也不动，司令的雷霆之怒也上来了，他不由分说的连抽了李副官几个耳光，“你是不是替你的未婚妻委屈啊，我告诉你，那个大肚婆娘是我老婆，那个哑女是我的女儿，当年我去从军，把我老婆留在家里，她怀着孕，后来我听说仇家寻仇我以为她不在了，你替你的女人委屈，老子今年就要为我的女人报仇"。司令站起身来，掏出枪，对天吼着，"媳妇，丫头，老子给你们报仇了"。

        后来这世上再无神龙村，因为已经被张司令给夷为平地了，李副官给哑女的尸体举行了冥婚，并终生未娶，大家都说着李副官是多么的深爱哑女，可真正爱她的人早已在湖底沉睡。他记得他刚刚离开神潭的时候，被村里的小朋友欺负，有一天他偷吃了供奉神龙的果子被发现了，被人打的半死丢进了河里，是个小丫头把他救了上来，她和小姑娘成了好朋友，他越长越丑，小姑娘也不怕，因为他们都是寂寞的人。他长大了，也容易饿，小姑娘老是带吃的却老是受伤，他偷偷的跟上去发现那个叫二狗的欺负她，他施法把二狗的眼睛打瞎了，小怪物心里想着:这下小姑娘该开心了吧。可是没过多久，小姑娘就搬过来，她的眼睛肿肿的，好像大哭了一场，不过小怪物开心极了，虽然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来这里了，但是以后他会好好的保护她。有时小怪物会故意爬到高高的树上，然后重重的摔下来，或者为了追一只野猪直挺挺的撞到树上，小姑娘终于被他那笨拙的样子逗笑了。

          再强大的怪物也害怕触及真心的温柔，小怪物有时想着:若是有一天小姑娘不来找他，他该怎么生活下去呢。一天他的小姑娘捡了个人类，她去送那个讨厌的人类在也没回来，小怪物发疯了的找却只找到了她的尸体，小怪物忽然觉得世界都要塌了，他找到书婆婆，书婆婆说自己是神龙，眼睛是黑曜石，可以还原真相，可神龙没了眼睛只能沉睡一方，千年后而生眼。当初神龙村的的人为了留住神龙，从而挖去他双眼，千年后他才生了双眼恢复自由，只不过他都不记得了。虽然人世间苦，可是总有希望在，虽然他只是个小怪物，却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来还她清白。也许没有哑女的小怪物很可怜吧，剩下的千年人生里除了孤寂就是孤寂，现在那个小怪物即将睡去，在梦里梦到的一定是那个笑容明媚的姑娘，那姑娘一定不是哑女，而是会亲切的喊他一声-龙。

        《汉书·成帝纪》载：“鸿嘉元年冬，黄龙见真定。永始二年二月，诏书曰龙见于东莱，日有蚀，天著变异，朕甚惧矣”。《后汉书.五行志》载：灵帝光和元年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北宫温明殿东庭中，黑如车盖，起奋迅，身五色，有头，体长十余丈，形貌似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