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先生出场了。”
台下穿着盛装华服的先生们,小姐们,早已正襟危坐,息了声响,翘首以待。
我听见了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嘚嘚声,继而循声望去,正瞧见指挥先生迈着矫健的步伐而来,那步态简直同麋鹿一般高雅。他花白的须髯与他肃黑的西服显得分外相宜,他丝毫没有这个年龄普遍的迟钝,只见他从一旁的阶梯上稳健而快速地登上舞台,走得那样快,却丝毫不露匆忙的颜色。
台下的人们对于指挥先生的仪态甚为欣赏,交相点头赞叹着,指挥先生颔首致意作答,轻轻挥手,示意压言。
他转过身去,面向乐手们,先是与首席先生握手,接着环顾乐池,再拿起指挥棒,欲起又落地做了手势,于是小提琴手们都竖起弓来,搭在琴弦上,各个声部也尽做了准备,只待演奏开始。
手灵活一动。
一个玲珑的音符从琴弦上轻巧滑落下来。那声音简直像是鸟鸣,而整首乐曲的辉煌也由这声提琴的啼啭而起。
小提琴纤细、顽强、充实、左右全局的琴弦声渐渐流露,大提琴的音色正试图逐渐在此基础上上升,化为激荡的流水,绚丽多彩而浑然一体,平展坦荡而又像被月色抚慰宽解的蓝色海洋那样荡漾。
那乐声:
简直让人想起春日里似锦盛放的牡丹。
简直让人想起郊野上一望无垠的油菜。
简直让人想起夜晚里清风送来的浓烈似火的馥郁的玫瑰的香气。
乐句、和弦就跟夜晚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的远处飘来的花香打开我们的鼻孔一样,使我的心扉更加敞开,使我的感官更加敏锐,使我的灵魂得以升华。
音符按照它们的音高和时值,在我的眼前笼罩或大或小的空间,描画出错综复杂的图案,给我以广袤或纤小、稳定或反复无常的绝妙观感。
我隔着空气感受到琴弦的正在燃烧的炽热,魂魄也随演奏渐渐深入了,宽广了,音符有力地搏击着,震颤着,跳跃着。它使我感觉到乐曲生命与灵魂的交融,使我感受到命运的无常与反复。
乐曲像离弦的箭,像脱缰的马,像奔腾的浩浩汤汤的江流逶迤地奔向高潮。
正在一切达到全盛,一切都被撼动时,指挥先生将手中的指挥棒奋力一挥,一切又忽而寂静。
先生的仪态依旧泰然
耳畔只听到人声静静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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