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我一个人带着一千块来到深圳电子厂打暑假工,这座城市,对于我来说,我并没有多大热切的愿望,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深圳,之所以来到深圳一是不知道去哪里,二是我无处可去。
到达深圳是凌晨4点,工业区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很冷清,车站是锁着的,的士司机到处都围绕着我转:“小姑娘你要去哪里,叔叔带你去。”
我并没有理会任何人,一个人站在冷风中,拎着行李,分外地孤独。旁边有个肯德基,24小时开着,拉着行李在那里,等到天亮,我不敢睡觉,我怕一睡我身上的东西就会离我而去。这里除了我就是里面的经理,他和我一样疲倦,和我一样等待天明。
就这样,他是我来深圳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流,或许来自农村的自卑,我并不敢大放厥词的说出我憋足的普通话,所以他说了很多话,我却什么都没说。
世界之窗他穿着红色带着黑色领带的衬衫的制服,看上去才20出头,头发梳得油光的,并不会因为上夜班,而糟蹋自己,还有一个黑色全框的眼镜夹在高高鼻梁的中间。
他问我是不是在等人,我回答说算是吧。他想打破两个人在夜里的沉寂,于是跟我说了很多话,没有逻辑,有一句没下句的,我却不想回答,因为我的精神已经开始错乱,从未熬过夜的我,眼睛已经打架。
我不敢睡去,因为心中有恐惧,这恐惧来自夜的黑,来自无认识人的陌生城市,开始有被害妄想症。
我开始想象,他可能很早就辍学来到深圳打工,否则凭借20出头的年纪不可能一下子坐上经理的位置。他可能曾经也自命不凡过,却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城市,举步维艰。过了一年,也许两年,他变成了一个“失去家乡又没办法抵达远方的人。”
深圳大运中心来到深圳并没有给出我想象不夜城,街上繁华的景象,没有华灯初上,而是一望无际的黑,没有任何高楼大厦,只有排成行的厂房和宿舍。我有一瞬想家的的犹疑,我不知道我将来要在这陌生的城市经历什么?我会不会单枪匹马被骗入传销?我会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厂房压榨成一个不能自主思想的机器,然后生锈被胡乱抛弃。
拿出周国平的散文集,打发时间,点了杯可乐。那名男子看到我手上的书,很惊讶地说道:“你还是学生吗?”我说不是的。仅是三个字的回答,因为在陌生的城市我不愿意的透露更多我的信息。他听到我回答,虽然有点不相信,但是还是跟我闲言碎语的说起读书这件事,还规劝我能回去读书尽量回去读书,现在的社会不好混。
我很想插进去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由任他给我罐着人生道理,说出的话像是经历了人生百态的中年男子,但是他不是。对于陌生人的谈话,我拘谨望着周边,渴望的是天快些亮,因为当空气突然的安静,另一方不接话,剩下的就是弥漫着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说累了,就端着开水在那里发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悲伤的气息。似乎有满身对于这个社会的怨气要散发出来,可以是他一直在忍耐,放在杯子上的手,握紧了又松。我想跟他说说话,但是又觉得没必要,因为我们只是陌生人,不是交心人。
那一刻,感觉这个城市真的伟大,它能让人压抑,却又能放出点希望让人想要抓住。
东部华侨城就这样,我和他陌路相逢,一起在肯德基里坐到黎明。天光亮起,我收拾好行李,离开,我要走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会坐落在哪个陌生的角落。我快要消失在清晨的大雾中时,他站着橱窗前,拿着抹布对着我微笑,我挥了挥手,对于萍水相逢的人,这是最好的告别。
我怀着未卜的前途离开这家肯德基店。
深圳市民中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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