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将这座城市送进了夏天,世界在那个照面静止在了雨声中。真的停止了似的,我听不见其他隐没在雨声中的扰耳的声音。雨点滴滴坠落好像夏天越来越近的脚步。“滴答滴答……”踏在我的心上。
我与夏天的情结并不是几行文字就能说清的。
时间不曾停在那个夏天,聒噪的蝉鸣,沙沙的风声,仍然随着风中涌动的绿色在生活里渐变。阳光打在树叶上,投射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我的肩头上,白衬衫上,以及手里的画稿上。风吹过,哗啦啦地翻弄着画稿,我的思绪也如此凌乱。
明天就是中考的日子了。亦是我们分别的时候。
我和她曾不止一次地谈论过中考,从“你想考哪个高中?”“中考之后我们一起去玩吧?”到“毕业了你不许忘了我。”等等,我们都谈论过。谈着谈着,我们就都困了。然后说声晚安,在梦里又相遇了。
因为我们都不想在中考之后彼此分别,于是憧憬。
但事实就是,分别的时候真的到了。
夏天来了,她穿着白色的T裇,淡绿色的短裤,刚刚洗过还带着清香的短发在风中显得蓬乱。我起身,将手里的画稿递给她,上面画着她最爱的埃菲尔铁塔。对于我这样毫无艺术细胞的人来说,能信誓旦旦地将“废纸”自诩为“画稿”也蛮有勇气的了。
她说声,“谢谢。”
我有点陌生地望着她,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听觉是否还完好。她也望着我,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微微一笑,说,“那没什么事我走了?”我呆站着,木讷地点点头。我们又沉默地静候了两分钟,谁都没有打破这股宁静的气氛。虽然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最后她还是转身离开了。我抬起脚步,想要追上去。在挣扎之后又放弃了。
风一下子猛烈起来,从我身旁呼啸着擦过去。好像是想推着我去追夏天。我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当我再次想寻找夏天的身影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忽然,我的脸上传来一丝清凉。然后手臂上,肩膀上,米色的休闲裤上,就多出了一滴一滴泪水般的雨点。
——下雨了。
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激打在我身上。淋得我头昏脑涨,以至于高烧不退。
最后,我错过了那场最后的盛宴。
当夏天从容地在作文纸上写下一行行隽秀的笔迹时,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输液。父母满面愁容,愤怒地咆哮着。我望着他们,看见了他们正在滴血的心。
可惜,我已经听不见了。夏天夺去了我的听觉。
可是医生告诉我父母,我是因为高烧而导致听觉丧失。我想大声地告诉他,不,你错了。我还能听见夏天的声音!
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夏天,她的那句“谢谢”连同那个夏天的呓语呢喃都封存在了我的心里,在没有声音的灰暗的世界里继续鲜明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溅起刺骨的冰凉,好像那个夏天的第一场雨水。
我躺在惨白色的床单上,沉沉地睡去了。
风继续翻弄着画稿,哗啦啦,哗啦啦。我猛地一惊,从石凳上惊醒,夏天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是来的太晚了吗?你竟然都睡着了,不怕感冒啊?”
她在这,未曾走远。我笑了,笑得很释然。
“我的画呢?”夏天带着标志性的命令性语气对我说。
我将手中的画稿递给她。
她接过画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按时完成了,辛苦了啊!”
“那这个快递费你是不是应该……?”
她瞪着漂亮的眼睛望着我,恍然大悟道,“哦,是哦!你还没给我快递费呢,快点拿来!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不收你小费了。”
“不是,你……”我有些冒冷汗。
“怎么?”夏天冲我挑挑眉毛,得意地说。
……
这才是最真实的夏天啊。我喜欢这样的夏天,也喜欢安静时候的她,好像是雨中低垂的草,微微的湿润给人揪心的疼。这是夏天,永远也不会逝去的夏天。
我不知道那天是不是真的下雨了,我只知道那天夏天真的好美,好美。
但第二天我们确实都如愿地参加了中考,也真的走到了分别的那个拐角。时间汹涌着,想要将我们分开。但我听见了,夏天还在我身边。
你听见了吗?
如果你听见了聒噪的蝉鸣,沙沙的风声,也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定是我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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