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杀手

        今天是杀手先生值得纪念的一天。

        第一次工作总会紧张，比如现在，杀手先生的手就在不停地颤抖。粗重的呼吸带动着手部的节奏，汗珠也随着他的脖子滑落。

        狙击镜里的女人跟随着他紧张的频率不断摇摆。

        这是杀手先生一个月前在杀手论坛里接的第一份单：干掉这个女人。具体情况杀手先生并不关心，帖子只给了女人的住处和照片，以及许诺了一笔可观的费用。

        杀手先生动心了。两年前，杀手先生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一些变故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也让他对金钱更加渴望。对于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报酬丰富的任务，杀手先生接单了。摁下确认键的同时，他闪过了主宰别人生命的快感。过去一段时间，他幻想过自己接第一单应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有点刺激，但他连鼠标也拿不稳了。

        女人的头还在狙击镜里晃动。是杀手先生的手实在抖的厉害。他的思想总是无法集中，他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接生意时的场景。

        既然接受了任务自然要为雇主尽心办事。拿到了第一笔头款，杀手先生购置了一些装备。经过了一个月的踩点和排查，杀手先生已经摸清了女人的出行。顺带的，杀手先生还搞定了附近的三个摄像头——杀手先生以前是程序员。他黑进系统，放进几十段原先存好的短视频，让整个监控系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做好了这些，杀手先生用假身份在女人对楼租了一间房子，房东是一个大大咧咧的胖子。他对于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青年人，自然没有什么戒心。杀手先生看过房子，这里视野广阔，位置隐蔽，杀人的风水宝地。杀手先生自学过<周易>和<杀手指南>，对于这样一个基本功扎实的杀手来说，现在一切的问题就看他能否在实战中打好一枪。

        消音器，OK。保险栓，OK。风向，完美。一切都按照着计划进行。杀手先生做事井井有条，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杀手先生打探到，今天是女人在这里住的最后一天，如果今天失败，以后想要有机会将难上加难。现在女人的头快要出狙击镜了。杀手先生的汗不再顺着脖子流下，而是汇聚成水珠，滴在地板上蒸腾。经过了千分一秒的思想斗争，他的手基本稳定，手指正扣在扳机上，微微用着力，等待着一个他敢于开枪的时机。女人头裂开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放映，像一部无声电影，像一颗西瓜。

        终于，女人的步伐变快了，她快要走出了杀手先生的视野范围。

        啪！杀手先生也动了。他扣动了手上的扳机，就像他六岁那年射击的玩具枪，那颗塑胶弹打碎了泡沫板，这颗子弹将会带走一条美丽年轻的生命。

        空气安静着。没有划出气流的子弹，也没有如期而至的爆头场面。杀手先生恍然大悟：

        我他妈忘了装子弹！

        现在看来，这一切的准备就仿佛一场闹剧。剧情落幕。女人出了房间，即将登上去往新家的卡车。杀手先生沮丧极了，他躺在地板上，地板上满是他的汗水。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可怜着自己的人生。

        秋天的风格外冷，路边的灌木丛刺啦作响，杀手先生走在大街上，背着一个巨大的黑包。人生竟然如此寂寥，尤其是工作失败的某一刻起。杀手先生点燃了香烟，把打火机扔了出去——只是心情不好，摇摆着身体回家了。

        打火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坠落在了地上，燃起了一道火苗。秋天的风格外冷，也格外大，火苗跳动着点燃了枯草，火焰蔓延着爬过了年久失修裸露的电线，电火交加，跳动的火光让电线另一头住户的电器全部烧灭，也点燃了电视机。火势变大，在这栋独立的小别墅里肆虐，在冷清的夜里制造了一座火炉。

        杀手先生自然不知道他的烟头竟酿成大祸，他一直在头疼怎样向雇主解释，洗了洗手，困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倒下，睡了。

        时间是第二天的清晨，晨间的烟雾还没有散去，黑色的碎纸片在地上游走。像警钟一般，杀手先生被一条汇款短信所惊醒，汇款金额是那笔可观的报酬。雇主也发来了匿名消息，夸赞他手段高明，天衣无缝，希望他能接下另一件单子。也许是另一个女人。

        杀手先生茫然了，他没搞懂怎么回事。对于电视上那条<私人别墅因电线老化，引发火灾导致年轻女富豪死亡>的新闻，也没有看见。

        秋天的风好像这个时刻突然暖了，人生啊，真是诸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