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杀手与少年的第一次相遇在一个寒冬的夜晚。
白雪与昏黄的灯下,刚完成一次释放天性的杀戮的女人,轻轻用指尖扫下肩上还未融化的雪,抬眼便见站在一旁与雪融为一体的白衣少年,墨色的瞳孔里一片寂寥,抬脚便从还冒着血的热气的尸体上跨过,面容凛冽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小巷尽头。杀手抿了抿红唇,提着被血染得玫瑰般娇艳的红裙悠然地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杀手一如既往隔三差五的接下任务,过着在刀尖上舔血,却也十分快活的日子。
只是在那个夜晚之后,杀手再也没有见过白衣少年,也再没有见过与梦境重叠的墨色双眼。
树上的蝉鸣提醒着杀手盛夏将至,女人依旧穿着偏爱的红裙,在树下小憩,意图赶走在燥热的天气中不大平静,毕竟这对杀手而言不是个什么好的征兆,察觉周围有人出现,懒懒的睁开眼,不远处白衣少年正向她而来,扑面而来的杀气却让杀手意欲上扬嘴角僵住,不禁提起防备,少年停在了树的阴影外面,骄阳将一双眸子照的更加亮。
这一刻,杀手的心慌了。
时间仿佛停住了,白衣少年就站在光下,杀手在树的蒙阴中,蝉鸣在杀手的耳边越响越远。杀手与少年重逢了,不,是杀手与杀手相遇了。
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胜算,女人还是恢复往常的姿态悠然从树下来到少年面前,红裙被一阵微风轻轻翻起一点裙角,染红少年双眼的同时,染红了少年翩然的白衣。
同为杀手,女人饱经风霜,少年却略显稚嫩。于是,少年倒在了血泊中,白衣如同初见时杀手红裙般耀眼。
2.
>>>秘密<<<
女人带着少年回了临时居所,打算处理少年身上那个离心脏只有一公分的刀口,手探上伤口的时候硬生生的停住了,少年的心脏并不长在左边,若不是自己匕首上还有麻药,大概躺在这里的就不该是少年了吧,带着这个震惊自己的想法,快速将少年的伤口上药包扎后,逃也似的离开居所,混入熙攘的人群,意图让周围日常生活的嘈杂来麻痹自己。
女人离开后,少年做了一个冗长复杂的梦。梦里他回到与杀手初遇的巷子,冷眼看着利益为上的父亲倒在雪地里,看着杀手完成杀戮却又轻松地扫下肩上的雪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为之一动,生活原来也可以是这般模样,于是在从父亲尸体上跨过的瞬间,自己也变成了一名杀手,转身欲与红裙女子一较高下,女子的匕首深深地插进左边的胸腔,少年感到疼痛的同时不禁勾唇,这场较量自己赢定了,因为只有自己知道,那里没有心脏,翻手打算用尖刀刺向女人的时候,一束白光照在眼睛上,晃神间,女人消失了,留下他一个人却是在四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他听不到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看见身上有个洞,血一直流一直流,他不死去也无能为力,直到周围再次被血染成一片鲜红,他还是只能睁着眼不停地看,这种无力感让他焦灼慌乱,最终,在一声呜咽中,结束了梦境。
睁眼又是白光,稍稍适应后,发现四周是与梦境类似的白色,少年动了动身子,左边胸腔传来的疼痛感和鼻尖浓烈的消毒水味,让他彻彻底底的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而刚才只是梦境。
少年欲起身查看自己究竟在哪,却发现自己手脚被固定,转头环顾,红色的窗帘与阳台的红色玫瑰便让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想,另一边落在地上的自己与父亲唯一一张合照更让他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于是,轻轻合上眼,等待房子的主人归来。
是夜,在酒吧喝的微醺的女人终于踩着高跟鞋出现在少年眼前,远远看见灯下少年睫毛的微微颤动,不禁抿嘴一笑,只听床上传来带着浓浓鼻音的问句
“笑什么。”
女人不答,只在心里暗衬,他倒却也适合做个杀手呢,天生的警惕性与心脏的优势。自顾来到床前,为少年的伤口换了药,将营养液重新输上,这期间少年的眼一直没离开杀手,而杀手却一片淡然,将一切弄好,便转身去阳台与玫瑰作伴了。
“放开我。”少年看到女人的表现,一阵说不出来的烦躁。
女人轻瞥了少年一眼,在阳台踱步,似在考量着什么,又似只是在磨少年的性子,最终,女人来到床边,抚上少年因失血变得有些苍白的脸,红唇微启,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你有秘密。”
莞尔间,解开了少年的桎梏,又回到阳台躺在玫瑰从里的躺椅上,不再去看少年。
接下来的日子里少年与杀手开启了奇特的相处时光,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基本没有遇见,女人早出晚归,少年昼伏夜出,一个喜欢隐藏在白天嘈杂的环境里,仿佛自己也是其中平凡的一员,一个喜欢黑夜里无人打扰的寂静,颇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意。两人却达成了一项默契,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选择性的忘却,闭口不提,好像在等时间给彼此一个契机,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契机。
3.
>>>重识<<<
等待一个重识的契机,听起来像是一个漫长到磨人的过程,但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巧合就能促成的事。
少年住进杀手房子的第七天夜里,带着些许常人察觉不出的血腥味的杀手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点燃了一簇火焰,随后屋子里为数不多但带有杀手色彩的物件悉数放进火焰,少年坐在阳台的玫瑰丛里看着火光跳跃着,光照在杀手淡漠的脸上却照不进杀手的眼眸深处,火光中那双模糊不清的眼不知藏了多少秘密与沧桑,恍惚间,火光中的身影似与记忆中那个称之为母亲的身影隐约重叠起来,思绪在眼前的画面中飘远了,却未曾察觉杀手已到眼前,将他身边的玫瑰一一摘下,转身欲离开,却又想起什么似得回头一瞥,扔下一句“离开这。”留下一串长靴踩在地板上踢踏的响声。
少年踏出房门,像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实际上却是紧紧地更在前面那个抱着大束玫瑰的黑影后,走在前面的杀手没有回头却也感觉到了身后少年未曾离开,忽明忽暗的灯光点缀着两人不远不近的身影,摇曳着,闪动着,最后两个身影停在一个破旧不堪的庭院前,几经辨认,少年这才从地上落满灰尘的牌子上看出孤儿二字,原来她与他都是心里没有家的人,一旁的杀手微不可见的勾唇,这地方让她想起那段与他人相伴的愉快时光。不管一旁少年作何反应,杀手轻车熟路的来到庭院那棵梧桐树下,轻轻放下怀中的玫瑰,少年便听见远方十二点的钟声的同时听见了杀手的那句,生日快乐。
少年有些恍惚,他以为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给自己的生日快乐,转念却发现,这声生日快乐不是对他说的,不禁挑了挑眉而后自嘲道:“原来不是说给我听”。杀手听到这句有些诧异,倒也没妨碍了她来这里的好心情,便不可置否的轻笑一声,在少年绕道梧桐树的一旁时,快速的吐出,生快,便朝着漆黑一片的平房走去,留少年一人在梧桐树下,对着天上的星辰,眼底满是笑意。
少年与杀手相识后的第一个生日,在漆黑破旧的孤儿院的房子里伴着烛光度过了,在杀手与少年的心里这却是自己最有烟火味的生日了,不因别的,只是有另一个那样相似的陪伴。
清晨的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照在杀手脸上,耳边仿佛响起了遥远的歌声,像是梦境又有些真实,待杀手彻底清醒,歌声随着少年早已消失不见,杀手不去管少年的去向,自顾自的拍拍身上的尘土离开了孤儿院,去寻找另一个藏身的地方。
没有发现从来到孤儿院就陪伴自己,却早以为遗失的吊坠在墙角闪光。
4.
>>>吊坠<<<
生活不过是一场没有彩排的剧目,你我在台上不由他人,只能生生这么演下去。
——引子
杀手的突然消失是外出的少年没有意料到的结局,重新恢复了往日清冷寂寥模样的少年,并没有着急离开又一次变得空落落的孤儿院,而是眸色不清的在房子里踱起了步子,好似在留恋前一夜与杀手相互陪伴时的温暖,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从来不会有另一个影子跟随陪伴自己。
阳光如同在树下遇见杀手那时般灿烂,从窗户散在屋子里,像是急切的想要在少年的眼前揭开什么秘密一样,少年再次环顾这间昨晚没能仔细看的屋子,仿佛在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印在脑海里,留作回忆,然后仰着头对着灰蒙蒙的天花板长叹一声,长长的黑色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衬着心上的那点阴影,失落中带着些许无奈,少年整个人即将被包裹在这样的情绪中时,余光中闪亮着的什么将他的注意力拉过,定睛往闪着亮光的那边看去,一个吊坠,步子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走近捡起吊坠,轻轻翻过,目光落在吊坠的照片上,不禁怔住。果然是没有料到的结局,看来自己还不得不在这破旧的孤儿院里安家了,连自嘲的心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照片震得荡然无存。
大概是习惯了没有谁会为自己停留的日子,所以杀手没有料到少年还会再次回到孤儿院,在她潜意识里先行离开的人从来没有理由再转身回来。于是,两人便在这种性格的误解中再次丢失了相伴的机会。
杀手离开孤儿院之后也离开了熟悉的小镇,一直向南边荒芜人烟的地方而去,之前的佣金也足够过上一段时间平静的日子了,杀手在心里如此盘算着。直至次日傍晚十分,望着对记忆来说完全崭新的地方,只有一成不变的白色墙壁对杀手来说有一丝丝熟悉,就像少年的白衣,没有血色的脸庞和他当初住进的房间一样。忙于奔波的杀手终于能够停下来了,面向还是空落落的阳台躺下,杀手不禁想起那个从前在玫瑰丛里的白衣少年,想起不久前两人一同度过的生日夜晚,想起少年曾自嘲的话,所有回忆一幕幕从脑海里划过。杀手下意识的勾起唇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笼罩她的空荡与落寞,摇摇头试图将这感觉驱散,不断暗示自己所有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路途跋涉劳累所致,最后杀手还是起来用冷水强迫自己放空后才昏沉沉的睡过去。
杀手站在冷水下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希望以后每个生日还是依旧在孤儿院过,却没想到,这个明明看起来对漂泊的自己不可能的愿望在之后变成了生生的现实。
5.
>>>结局<<<
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局,如同一个又一个的生活阶段,该结束的时候,时间不会给你半分犹豫的机会。
初感南方别样生活的杀手,失去了一贯有的刀尖舔血的滋味,做什么都有些索然无味。从阳台望向闹市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思绪渐渐飘远,又想起那个清冷的少年,不免联想到此时他会在哪里,又会在做什么,应该是接了任务不断训练自己,不,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白天喜欢待在室内,表面像个无害的乖孩子,晚上出门,嗜血无性像个十足的吸血鬼,又偏偏与自己索性让血染红裙摆的行为相反的,少年从来不愿让一滴红色沾染到他的白衣上,好似这白衣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想到这里,杀手不免觉得清冷的少年身上还有几分未脱的稚气和偏执,作为杀手个性分明一些在这个特殊的群体中大概也是讨喜的吧,为少年稍稍的担心连自己都还未意识到,就悄悄的散去了。
手边传来一阵刺痛感,将原本有些因涣散而模糊的眼前的景象又变的清晰不已,刚刚买回不多久的玫瑰还没到开花的时候,抚摩上去就只剩下刺在手中留下刺痛,杀手哑然失笑,自从自己来到南边,失神的时候越来越多,连一贯的警惕性都好像要在这平淡的生活中磨掉了,难道真的有所谓的作为杀手的寿命快要结束了。裹紧红裙外的皮衣,转身走向室内,停在镜子面前细细看自己的这张脸,没了红唇,没了平常的妆容,不禁有些苍白,也全是岁月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全然没了往日的凌厉,时间果然是把利器。
杀手的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转眼又来到第二年。杀手终于无法再忍受自己在南边无味的生活,决定回到熟悉的地方看看,没有什么留恋,甚至连最爱的玫瑰也不愿再理,就这么踏上了归途。踏上故土的杀手,最先想到的便是去她经常光顾并接到杀手任务的酒吧,然而当她在酒吧做了一下午都没有人找上她的时候,杀手意识到自己早已被遗忘,有更厉害的角色不断出现代替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果然没什么能够长久,杀手眸色黯然,喝下杯中的whiskey,踏着红色高跟鞋离开酒吧,在路上晃悠,吹着冷风让酒意消散,不知不觉又来到熟悉的院落门口,破旧的院落看上去与往常有些不同,凭着多年作为杀手的观察力意识到这其中有人住下,想到这便欲转身离开。
屋内少年余光中闪过翩然的红色,向外仔细看去,果然一个熟悉的背影落在眼底,不过那人像是要离开,将白衫下的吊坠攥紧,一改往日的沉稳,急迫的奔出门,对着背影叫出心中的猜想。
杀手听到背后一声少年的呼唤。
“姐!”
杀手忽的停住了脚步,不知是在唤谁,只是微微侧身,看到白衣少年朝着她快步走来,如同那年冬天初见时,墨色眸子依然闪亮。
就算世界荒芜,总有一个人,会是你的信徒
每一个字,都是为你,前路漫漫,百转千回
我是柒日枯夏
唯愿南风知我意,不求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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