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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五)——墨子:孔子的第一位反对者

读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五)——墨子:孔子的第一位反对者

作者: 曹石山人 | 来源:发表于2018-12-07 23:37 被阅读158次
    读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五)——墨子:孔子的第一位反对者

    孔子之后的一个主要哲学家是墨子,他姓墨名翟。《史记》中没有记述墨翟的身世,对他的生平几乎没有涉及。关于孟子是哪国人,历来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学者认为魅族是宋国今河南东部山东西部人,有的学者认为孟子和孔子一样同是鲁国人,他的生卒年代也同样不可考,大概生活在公元前479至前381年之间,研究墨子思想的主要资料是《墨子》一书,其中有53章,是墨翟及其后学的著作汇编。

    墨子创立了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学派。在古代,墨子的名声和他的思想影响与孔子几乎不相上下。比较两人之间南辕北辙的不同主张十分有趣。孔子对周代早期的传统典制、礼仪、音乐、文学都抱同情理解的态度,并从伦理上予以解释,论证它们的意义。墨子则恰恰相反,质疑它们的合理性和实用性,并力求使之简化,并而且照他看来更为适用。简言之,孔子对古代文明的态度是加以理性化、合理化,墨子则对古代文明持批判态度;孔子是一位文雅有修养的君子,墨子则是一位充满战斗精神的布道家。他的说教的宗旨是反对传统的典章制度及其实践,反对孔子和儒家的各种理论。

    家的社会背景

    在周代,帝王公侯都拥有自己的军事专家,这些人是世袭的武士,是当时军队中的骨干。周朝后期统治权力解体,这些军事家丧失了权力和爵位,散落全国,只求有人雇佣,得以维持生计。他们被称为“侠”或“游侠”。《史记》中称他们:“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游侠列传》)这是他们的武士道德。墨学中,有一大部分便是这种武士道德的延伸。

    在中国历史上,“儒”和“侠”都是依附于贵族的专门人才,他们自己也属于社会的上层。后来,儒生继续来自上层或中层阶级,侠则更多来自下层阶级。在古代,各种典章制度和礼乐都是贵族专用的,在普通百姓眼中,这些典制礼乐都是奢侈的繁文缛节,没有丝毫用处。墨子和墨家正是以此为出发点,批判传统典制和对它加以粉饰的孔子与儒家。墨家哲学的内容,主要便是这种批判和对游侠道德的辩护。

    关于墨子和他的追随者来自游侠,有许多凭证。从《墨子》一书和当时的其他许多记述中可以看到,墨家有一个严密的组织,足以进行军事行动。墨家的这种组织的首领称为“钜子”(“大师”),对本团体成员,操有生杀大权。墨子就是他的团体的第一位“钜子”。他至少有一次,曾为宋国遭受楚国入侵的威胁而组织防御(见《墨子·公输》)。

    无论这段故事是否属实,它足以说明墨家的军事性质。还可以再看其他史料,如《淮南子》,这是公元前二世纪的著作,其中《泰族训》篇说:“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汤涛刃,死不旋踵。”在《墨子》书中,至少有九处论到防御战争的战术和武器。这都足以说明,墨家原来是一个武士的组织。

    墨子及其追随者与当时的其他游侠有两点不同:首先,其他游侠只是雇佣兵,谁雇用,便为谁卖命;黑子和他的追随者们则反对任何侵略战争,他们只为防御性战争效劳。其次,通常的“侠”只是墨守武士的职业道德;墨子和他的追随者则对武士的职业道德进行理性化的解释。因此,他创立了一个新的哲学流派。

    墨子对儒家的批判

    墨子认为,“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政焉”:第一,儒者不相信天或鬼,结果是“天鬼不悦”;第二,儒家坚持厚葬,特别是父母去世,子女要守三年之丧,浪费了民众的财富精力;第三,儒家“盛为声乐以淫遇民”,,结果只是少数贵族奢侈享受;第四,儒家主张宿命论,造成民众怠惰顺命。(见《孟子·公孟》)在《非儒》篇里,墨子还说:“累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

    这些批判批评,显示出儒家和墨家的不同社会背景。早在孔子之前,一些有学识、有思想的人已经开始放弃对天地鬼神的信仰。这时,开始兴起一种怀疑主义思潮。处于社会底层的大众,通常总是落后于社会新思潮,墨子所反映的正是当时社会下层民众的观点。上面墨子批判儒家的第一点,其意义就在于此。墨子批判儒家的第二、第三点,也是由这个思想基础出发的。墨子批判儒家的第四点,其实并没有击中要害,因为儒家虽然经常谈到命,其含义却并不是黑子所攻击的宿命论。在上一章里已经指出了这一点,儒家所说的命,是指人力所无法控制的某种力量排除。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方面是人只要努力就能控制的。因此,人对外部世界首先应当尽力而为,只有在竭尽所能之后,才沉静接受人力所无法改变的部分。这是儒家所讲的“知命”。

    兼爱

    墨子对孔子的中心思想——仁义——并没有提出异议。在《墨子》一书中,墨子经常提到仁义和仁人、义人,但是其含义和儒家略有不同。墨子认为,仁义都是“兼爱”的表现。“兼爱”是墨子哲学的中心思想,它是墨子所由出生的游侠们的职业道德的自然延伸。他们的职业道德是:游侠之间“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这是后来侠客们常说的话)。墨子以这种思想为基础,把它扩大推广,主张天下所有的人都应当不分高低,彼此相爱。

    从《墨子》中有三章都以兼爱为主旨。其中,墨子首先区分他所说的“兼”与“别”。坚持爱有“区分”的人认为,要把朋友看成是如同自己一样,把朋友的父母看成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样,是荒谬的。结果,这样的人对朋友十分冷漠。主张“兼爱”的人则恰恰相反,认为:我应该像关心自己那样关心朋友和朋友的父母。结果是,他为朋友竭尽己力。墨子在上述两种情况后问道:这两个原则,谁是谁非?

    为了衡量“兼”与“别”以及各种原则孰是孰非,墨子提出了衡量是非的“三表”,即三项准则:第一,人做事是否根据天和神灵的意志,与古代圣贤的事业一致,这是事物之本;其次,所做的事应该是百姓能够耳闻目睹、加以验证的事,这是事物之原(验证);第三,由政府付诸实施,看是否对国家、百姓有利,即所谓事物之用。(见《墨子·非命》上篇、中篇)三表之中,衡量价值的标准是“对国家和民众有利”。

    这也是墨子据以论证“兼爱”的主要原则。在《兼爱》下篇里,墨子以功利主义的论证证明“兼爱”的原则是完全正确的,仁人已利世除害为宗旨,就必须以“兼爱”作为处世为人的标准。如果天下人都能这样做,“以兼为正。是以聪耳明目相为视听乎,是以股肱毕强相为动宰乎,而有道肆相教海。是以老而无妻子者,有所侍养以终其寿;幼弱孤童之无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长其身。今唯毋以兼为正,即若其利也”(同上)。这是墨子的理想世界;他认为,唯有实行兼爱,才能创造出这个理想世界。

    天志和明鬼

    如何能劝说世人实行彼此相爱?

    人们会问:“为什么我作为个人要为自己的利益献身呢?为什么我要追求做一个仁人呢?”

    墨子会说世界的利益就包括其中每一个人的利益,为世界谋利益就是为自己谋利益。

    “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这样来说,爱人成了一种投资,一种为自己的社会保险,自己可以从中得益,多数人往往目光短浅,看不到长期投资的利益,但这种长期投资也可能并不带来回报。

    为使人民实行兼爱,墨子除了上述的论辩以外,还采用一些宗教和政治的教诲。在《墨子》书中有《天志》篇、《明鬼》篇,其中讲有神,神爱世人,神的心意就是要世人彼此相爱。神经常监察世人的言行,特别是君主的言行,凡不遵行神意的人,就会受到神的降灾惩罚;凡遵行神意的人,神就报以好运。在神之下,还有无数神灵也同样奖赏实行兼爱之人,惩罚实行交相别的人。

    一个看似表里不一的问题

    在这里需要指出一点:墨家和儒家对待神灵以及敬拜神灵的态度,似乎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墨家既信奉鬼神,却反对丧葬和祭祀祖先时要献大量祭牲的繁文缛节;儒家强调祭祀的重要性,却不信有鬼神;儒家强调技术的重要性,却不信有鬼神,墨家对儒家在这方面的自相矛盾,毫不客气的予以指出。《墨子·公孟》骗里所记的公孟子是个儒家人士,他说:“‘无鬼神。’又曰:‘君子必学祭礼。’”子墨子曰:“执无鬼而学祭礼,是犹无客而学客礼也,是犹无鱼儿而为鱼罟也。”

    其实,儒家和墨家这种似乎自相矛盾的地方,只是表面上的不一致。三种祭祀在古代受到重视,起初是源于对鬼神的信仰,但儒家重视三重礼,不是由于兴奋鬼神,而是由于重视去世的祖先,可以说儒家重视仪礼是一种私情,而不是出自宗教,儒家的这个理论后来进行了进一步发展,在本书第13章将会说到这个问题,因此对儒家来说,这种表面上自相矛盾的地方实际上并不存在。

    墨子的观点其实也没有自相矛盾。他论证鬼神的存在,是为他的兼爱理论作张本,而不是对超自然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在《明鬼》下篇里,墨子认为,世上之所以混乱,源于“疑惑鬼神之有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罚暴也”。接下去,他问道:“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赏贤罚暴也,则夫天下岂乱哉!”所以,他关于“天志”和“明鬼”的理论只是为了教人相信,实行兼爱,将得上天奖赏;如不实行兼爱,则将受上天惩罚。大众持这样的信仰,将有利于在人间建立理想世界,因此墨子采取了这样的主张。在丧葬和祭祀中“节用”,也有利于大众,因此墨子也主张这样的方针。墨子的思想从极端功利主义出发,崇奉鬼神,而主张薄葬节礼,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因为都有利于大众实行兼爱。

    国家的起源

    照墨子看来,为使民众实行兼爱,不仅要有宗教的规范,还要有政治的规范。《墨子》书中有《尚同》篇,分上中下三章,其中阐述了墨子关于国家起源的理论。墨子认为,国家的权威有两个来源,其一来自民众,另一来自天志。国君的任务应当是监察民众,对实行兼爱的予以奖赏,不实行的则予以惩罚。为有效实行这种监察,国君要有绝对的权威。说到这里,人们会问:人们大众为什么自愿选择这样一个绝对权威来君临统治大众呢?

    墨子的回答是:人民大众接受这个权威,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出于无奈,因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照他看来,在国家兴起之前,社会大众生活在汤姆斯·霍布斯描绘的“自然状态”之中。《墨子·尚同》上篇中说:在初民社会中,“盖其语,人异义。是以一人则一义,二人则二义,十人则十义,其人兹众。是以人是其义,以非人之义,故交相非也。……天下之乱,至若禽兽然。夫明乎天下之所以乱者,生于无政长。是故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墨子的看法,国君最初是顺应民意的意愿而产生,以免民众陷于无政府状态。

    在《尚同》中篇里,墨子又说:“古者上帝鬼神之建设国都,立正长也,非高其爵、厚其禄、富贵佚而错之也,将以为万民兴利除害、贫富众寡、安危治乱也。”照这里所说,国家和君主乃是按照神的意志而设立的。

    无论国君的权力是从哪里产生的,扣女墨子的看法,君主一旦建立起来,就向民众发出号令:“发政于天下之百姓,言曰:闻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墨子·尚同》上)由此引出墨子的名言:“上同而不下比。”(同上)意思是:对最高领导,要事事同意,而不要跟随下面的人。

    按照墨子的理论,国家的性质必然是极权主义的,国君的权利必定是绝对化的。这是从他的国家起源理论所导致的必然结论。因为国家之所以产生就是为了制止人民由各行其是而产生的混乱。因此,依墨子的说法,国家的职责就是“一同国之义”。在一国之内,只能有一个是非标准(“义”),这个“义”只能由国家制定。一国之内,不能容忍多重标准,那将导致混乱,使民众又回到“自然状态”中去,结果除混乱外,一无所成。从这种政治理论中可以看到,墨子把“侠”的职业道德发展到政治理论,强调集体纪律和集体的顺服。它也反映了墨子时代的政治混乱局面,使许多人倾向中央集权,认为即便专制,也比混乱要好。

    这样,孟子主张,必须划一是非的标准(一义)。照墨子的主张,“是”就是“交相兼”,“非”就是“交相别”。墨子指望通过这样的政治规范,再加上宗教的规范,可以使天下之人都实行兼爱。

    这便是墨子学说的梗概。从当时各种文献记载的看来,墨子自己便是奉行这些原则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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