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莫看娘家门

      昨天同朋友聊天，说农村出现了一种怪象：“部分有儿有女的农村老人，不如没儿没女的“五保户”过得好，有儿有女是冤牵，莫儿莫女是神仙”。让我一下子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邻居李阿姨。

      李阿姨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在大巴山顶上的高山村。五岁时父亲在山上干活不慎坠崖身亡，留下哥哥母亲三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艰难度日，生活十分悲惨。后来李阿姨母亲招了“上门汉”，哥哥给地主放牛，上门汉叔叔在地主家帮长工，李阿姨母女在山上挖野菜度日。母亲给继父生了小儿子后，家里增添了人口，家庭生活里满是柴米油盐的琐碎，还有生活的重重压力。继父四处托媒，一心想把李阿姨抱养出去，第二年李阿姨就到了临县的张家做了童养媳。

      李阿姨到了张家，凡是她能干的活儿全让她包下，煮饭、喂猪、放牛、砍柴一样都不能落下。十六岁那年与张家公子结婚，婚后十余年李阿姨的肚子都鼓不起来，经常受到婆婆和丈夫的连手毒打。慢长的十多年过去了，她生了一个秤坨儿后又停止了生育。幸好全国解放了，李阿姨的丈夫通过政策、法律法规的学习，做到了男女平等，夫妻恩爱。可是好景不长，在李阿姨儿子十二岁那年，丈夫一病不起，不久后离开了人世，留下李阿姨和儿子无依无靠。

      李阿姨视儿子为生命，很快就从丧夫的悲痛中走了出来。省吃俭用，背柴卖草送儿子读书。儿子也很争气，小学、中学成绩都一直名列前茅。懂事的儿子也心疼母亲。中考结束就回到家里，把他能干的活儿全干了，他不能干的等妈妈回来一起干。八月中旬的时候，几个同学约他去学校和场镇上看中考招生录取榜示。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孩子私自下河洗澡，李阿姨的儿子冲进漩涡就再也没起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李阿姨在床上整整睡了一个礼拜，最后在亲友、邻居和村社干部的关心下，李阿姨又一次站了起来，六十岁那年通过自已申请，村民委员会审核，报政府批准，给李阿姨颁发了《五保供养证书》。

      李阿姨的娘家人听说她成为五保户了，觉得是丢娘家人的脸面，一行人多次去李阿姨家，要求她取消五保户后回娘家养老。李阿姨的婆家亲戚以及村社干部都不赞成回娘家养老。在娘家人无数次软磨硬泡之下，李阿姨向村委会提出取消五保户的书面申请，娘家人自愿领养并承诺养老送终后，李阿姨的《五保供养证书》被收回，娘家人处理了李阿姨的房产和家里的财产后，户口从婆家迁到娘家。

      李阿姨娘家母亲和继父早已去世，哥嫂、侄儿侄媳、侄孙儿侄孙女一大家人住在一起。李阿姨回到娘家天天放牛羊、砍柴割草，只有抢种抢收的时候才去田间地头。没过多久娘家人开始不给她好脸色，后来侄儿媳说李阿姨草割得少，牛羊也放不饱。再后来嫂嫂和侄儿媳对李阿姨什么都看不顺眼，骂她是“害人精”、“丧门星”。一母同胞的亲哥有时候也是敲打念诵。剩饭剩菜都是李阿姨的，吃饭的地点就在灶后。李阿姨经常以泪洗面，悔恨当初没有听村社干部的建议，没几年李阿姨就在郁郁寡欢中离开了人世。

      李阿姨的命运是不幸的，她赶上好时代，村社干部把她纳入五保户，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每年还领五保金是幸运的。可是，本该过成神仙生活的李阿姨把老祖宗留下的，人穷莫看娘家门当成耳旁风。不是所有的娘家人都是女人的依靠，只有娘家父母才是依靠。女人，也只有自己强大，才会得到更多的尊重与接纳。李阿姨在世时多次说：“回娘家养老，是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