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脸疼不？

呆子，脸疼不？

这里宝玉悲恸了一回，见黛玉去了，便知黛玉看见他躲开了，自己也觉得无味。抖抖土起来，下山寻归旧路，往怡红院来。

可巧看见黛玉在前头走，连忙赶上去，说道：“你且站着。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以后撩开手。”

黛玉回头见是宝玉，待要不理他，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便道：“请说。”

宝玉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呢？”黛玉听说，回头就走。

宝玉跺了一下脚，怎么又走了，疾走两步抓住了黛玉的衣袖，“好妹妹，我错了，你原谅我可好。”

黛玉挣脱不了只好立住，这个人只会欺负我罢了。昨日里狠心把我关在门外，今日又何必来纠缠于我。他难道不晓得他被舅父叫了去，我会担心他吗？说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自为我们从小一起的情分与别人不同，呵呵。是啊，他有知书达礼的宝姐姐的宽慰，哪里还想得起我这个不知趣的妹妹呢？

黛玉心生悲切，晶莹的珍珠一颗颗一串串地从眼眶往下滑，滑过香腮落在胸前。

宝玉见她不肯回头，只得上前两步站到她的对面，前两日惹恼了她，她避而不见，这心里如同猫爪别扭的紧，今日定要好好道歉，让她原谅了自己。正要说话，入眼的确实一张悲切切的脸，绯红两腮上两条泪痕，微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宝玉心里一酸，眼眶也红了，我怎么又惹她难过了。

他抬起手，想把那珍珠接住，想把那泪痕抹去。“好妹妹……”还没碰到黛玉的脸就被她躲开了，她自己也不擦，任眼泪肆意，昨日受的委屈，从胸中喷涌而出都化作眼泪，如同开了阀的泉眼奔流不息。哭吧哭吧，反正我在这里就是个外人，谁会在意一个孤女的心情呢。

“好妹妹，你别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莫要再哭了。”宝玉攥着衣袖轻拭黛玉的脸颊，想把泪痕抹去，又怕弄疼了她，只得作吧。又见她的那双眉又蹙在一起了，宝玉最不能看这个，“莫要再皱眉了，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不美了。”

老太太？我在他心里就是如此丑陋的吗？黛玉的心揪了起来，痛的不能呼吸了，“你跟我这个老太太有什么好说的？我哪敢打您骂您啊？你还是去找你的好姐姐去吧。”慢慢地扶着栏杆蹲在地上。

“妹妹，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宝玉见黛玉捂住胸口蹲下来，脸都白了，伸手去拉黛玉，又被她甩开了。

“啪”宝玉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好妹妹，你不打，我自己打，我向来愚钝，不知道怎么惹你生气了，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告诉我我错在哪里？我再打几巴掌给你出气可好。”说着反手又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巴掌声想起的时候黛玉就懵了，眼见他如玉的脸庞红肿了，这个呆子怎么这么傻？他不疼吗？心疼得黛玉又开始掉眼泪了，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肯听他说话，不跟他呕气，他也白挨了这一下。

看他又要打自己了，黛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傻啊？疼不疼？”伸手摸摸他脸上的指印，这个呆子！

“不疼，不疼，好妹妹，你原谅我吧！”宝玉小心翼翼地看着黛玉，生怕她再掉眼泪。

他何时这样对人低三下四过，何时为了让人原谅打自己的耳光，黛玉思忖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可昨日的事横在心里，是要问个清楚。

“我只问你一件事？”

“问吧，问吧。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宝玉很开心，她愿意说，就是有心要原谅自己了。

“昨日，你被舅舅叫去，我很担心你。晚上，我到怡红院去看你，你为何要不让丫头给我开门？”黛玉定定地看着他。

“你去看我了，是真的吗？我发誓，绝没有让人不给你开门，你去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让人开门呢。一定是那几个丫头偷懒了，回去我收拾她们。”宝玉听到黛玉是为了这个，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挨得值，把误会解开了，她就不会不搭理自己了。

“是吗？许是那几个丫头吧，只是你真的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们了，惹了我不要紧，若是哪日惹了‘宝姐姐’‘贝妹妹’的就不好了。”黛玉看着他一脸的认真，兴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权且相信他一回吧。

“妹妹这是相信我了，太好了！”宝玉开心地抱住了黛玉，黛玉的脸更红了，平日里素白的脸此刻灿若云霞，却没有把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