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有人说：“成年人的崩溃，都是因为现实所迫。”

可事实上，成年人的崩溃，一半是现实所迫，还有一半是自己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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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里。

张明无声地躺在病床上，只静静地看着挂在床边的输液管里药水慢慢滴下。

一小时前，他还在马路上开着网约车送客人到汽运站，想着今天又接了3个大单，正准备接第4单时就出现左半边身子发麻、无力的症状。到了医院急诊，被诊断为脑卒中，还开了病重通知书。

“我不能病。”醒转过来的张明，内心着急起来。猛地一下想坐起来，脑中微感晕眩，可是左边身体没反应。试着动动左手，抬不起来。再试试左脚，不行，动不了。

“我不会瘫痪吧！银行的债务怎么办？”他突然鼻子一酸，泄气地躺回病床上，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张明今年36岁，是个司机，开过公交做过出租，早些年兴起网约车时就贷款自购车加入了网约车平台，天天跑8、9小时，每月赚个八九千不成问题，很是赚了不少钱。于是让老婆辞了工作，卖了结婚时的小房做首付，贷款置换了大房子。

也正是网约车带来的短期红利让他起了购车转租的雄心，2019年未，拿着银行的五十万贷款，再用分期还款的方式买了十辆车，加入包车转租的行列。谁料新冠疫情来势凶猛，在全城严控的那几个月，网约车没能转租成功，导致创业失败，不仅没赚到钱，银行的负债也越来越多。

关键是，创业、贷款、包车转租、欠债的事，他全都没有告诉老婆刘清。

“唉！”张明长叹一声，“完了，要炸了，怎么办？怎么跟她讲呀。”

这时，走道那头传来老婆和医生的谈话。

“病人是脑卒中，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中风’，中老年人多发，像病人这么年轻，是比较少见的，他是不是工作压力特别大呀。”

“医生，那我老公会好转吗？”

“发病在3小时内，头颅CT检查也未见颅内脑出血，所以我们初步诊断为急性脑梗，现在用静脉溶栓治疗是可以有效控制病情。”

“太感谢了！谢谢医生。”

“还好你们发现得早，及时送来医院救治，再晚一点就可能出现半身瘫痪，失语的情况。这瓶药吊完后可以转病房观察治疗，家属先去办住院手续吧。”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积极配合治疗。”

走道传来刘清小跑回来的脚步声，他赶忙闭上眼睛。

“老公，你还好吗？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医生说了，幸好及时来医院救治，吊完这几瓶药水还要再住院观察几天……你可不能有事……“刘清坐在床边，忍不住哭出了声。

听到老婆带着哭腔在低语，他赶紧睁开眼安抚道：“老婆，我没事。明天我就又能去开车啦……“

“不行，坚决不行。我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

“对不起，您的卡余额不足，无法刷卡。”

听到收费人递回的卡，刘清很是纳闷。“怎么会刷不了卡呢？“张明开网约车是周结账，收入都是进这张卡的呀。她又拿出另一张卡，递给收费人，“再换这张卡试试。”这是还房贷的卡，张明会提前把房贷的费用转进去，这个月还贷日期没到，应该有钱。

“对不起，这张卡同样余额不足，无法刷卡。”

刘清一听，急了，连忙拿出张明钱包里剩余的几张卡，“不可能，再换一张卡。有多少合起来，总够了吧？”

“对不起，这几张卡合起来3000元都不到。这位女士，后面排队的人较多，要不您先去确认好卡里有钱再来交费吧。”“下一位……”

连续8张卡都刷不出一万元住院押金，刘清有一万个不相信，这下也傻眼了。

“老公，医院交费窗说这几张卡都没有钱，怎么回事呀？“刘清急急忙忙地跑到病床边，摇醒半睡的张明。

“是吗？我早两天看过，是…是…有钱的呀。“

“那你告诉我是哪张卡，这么多人排队交费，不可能只有我给的卡刷不了。“刘清半信半疑地翻看几张卡，递给张明。

张明斜眼看了看刘清手里的卡，终究叹了口气，慢慢回道：“老婆，对不起！我们没钱了……“

“什么？什么叫没钱了？“

“卡…卡里的钱，都还给银行了。“

“银行？我们房贷每个月5000块，你开车每个月都赚两万块的，我也没多要家用。这么些年，家里的钱全都是你管的，怎么会没有钱了。“

“我…我…还借了银行的钱，创业失败，全亏了…每月要还一万五利息，本金还欠100万…房贷也断了两个月……“

刘清一听，急道：“你…张明……这算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去创业？现在还欠银行大笔钱？”

“张明，你就没想过怎么还钱吗？”

“老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会担心。我也想快点把钱还了，就想着每天多开几个钟的车，多办几张信用卡来套转……我算过的，只要再给我几个月，就能缓过来的，谁知道……”

“老婆，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

“你敢？！你要敢卖房子，我就跟你离婚。”

说完，刘清就哭着跑出去了。

张明想起来追，挣扎着坐起半身，突然脑子传来阵阵晕眩，无力地倒向病床……

十天后，刘清只身坐在搬空的房子里，定神凝望着案几上张明的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