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言搭救
想到这汝阳王口角流涎紧追着送酒马车之样,李白不由得忍俊不住,连声笑道:
“有趣有趣,老丈所说的这个故事着实有趣之极!”
这卖果老翁与李白一个听一个说,俩人正说到高兴处。
怎知那酒君子崔宗之和酒王爷李琎跌跌撞撞一路行来,此刻不知不觉已走近卖果老翁的摊子。
那汝阳王李琎走在崔宗之前头,眼看便要走到果摊面前,谁知脚下忽地一滑。
这一滑让汝阳王猛地一个趔趄,身体重心顿失,整个人立刻重重倒向果摊。
那老翁的果摊乃是两张长凳直摆,再在长凳上横放一块门板,门板上放着各类水果便成了一个果摊。
这果摊若被汝阳王李琎的身体倒下,势必会凳翻板塌,那一大堆水果必将四处滚落。
而这卖果老翁无儿无女,仅有一个老伴相依为命,这果摊实是卖果老翁夫妇二人赖以糊口的唯一依靠。
若当真摊散果落,于卖果老翁而言自是损失不小。
是以卖果老翁一见李琎向果摊倒下,瞬间吓得脸色发白,连惊叫都发不出声。
然而却在汝阳王即将倒下之一刹那,他用足尖在地上只轻轻一点。
就是这一点,使得他整个人忽地向上翻飞起来,瞬间已变成头下脚上。
但见那腾翻飞起的汝阳王在半空连转两个筋斗,之后稳稳落地,连果摊的边都未碰到。
汝阳王如此敏捷灵便的身手,卖果老翁可说是见所未见,一时间不由得张大了嘴,呆呆说不出话来。
更为出人意料的是那汝阳王李琎一落地,原先那醉眼朦胧东倒西歪的模样顿时踪影全无。
此刻立于果摊前的李琎,赫然已是一位双目有神、气度不凡的王爷千岁。
不但李琎已沒有了醉态,就他身旁的酒君子崔宗之,也在一瞬间忽地变了一个人。
变得气定神闲,神态间显得颇为潇洒,哪里还有丝毫先前那东倒西歪的酒徒模样?
但见汝阳王温和地对卖果老翁道:
“老人家,吓坏你了罢?在下也真不走运,差点被脚下这块西瓜皮害得当众出丑。
“这几两银子,便算是适才对你造成惊吓的补偿罢!”
李琎说着手臂一挥,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已抛在卖果老翁摊板上。
那老翁似是仍未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这位酒王爷。
不过说实话,这一大锭银子对一个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来说,那吸引力自是不消多说。卖果老翁就算辛辛苦苦卖个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够赚到这五十两银子。
所以卖果老翁弯腰捡起摊板上的银锭后,不敢相信的问道:
“汝阳王爷,这银子是给……给小老儿的?”
李琎微笑着点点头道:
“自然是给你的!”
言罢把目光移到李白身上。
李白刚把目光从地下被踩得变形的西瓜皮收回,恰恰在此时看向李琎,这一来两人目光正好相遇。
两人目光这一对视上,便胶在了一起。不知为何,彼此居然皆对对方产生了一种异样感觉。
“多谢王爷赏赐,小老儿恭祝王爷长命百岁!”
卖果老儿感激涕零的声音把李白、李琎从目光对视中惊醒过来。
李白心中暗想:
“好一个平易近人的千岁王爷!”
“好一位风流倜傥的书生!”
李琎对李白的翩翩风度也大为心折。
李白与李琎正在心里彼此大生好感,崔宗之却施施然走上前来对李白道:
“这位兄台好生眼熟,在下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白笑道:
“这位兄台兄敢是认错人了罢?在下乃一落魄书生,如何能入兄台法眼?”
崔宗之上下打量李白几眼后,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说道:
“怎么可能……只要是在下见过一面之人,便决计不可能记错。”
那日在状元楼,李白其实并未正面和崔宗之朝过相,原以为他记不住自己。
沒想到这崔宗之却记忆力过人,任何人只要给他见过一面,他便不会忘记。
李白尚未及再度发话,汝阳王李琎已笑着说道:
“且休论见过与否,如今相见便是有缘,兄台可有兴致与我二人共谋一醉?”
李白本是杯中豪客,若换作是平日,听到李琎如此相邀早已一口答应。
但如今李白心里正惦记着为杜延年脱罪之事,哪敢轻易便应?当下只得婉言推辞道:
“非是在下不肯赏光,确实是在下身有要事无暇前往,还请二位见谅。
“若改日再遇在下定当奉陪二位,此刻却不得不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李白言罢也不待李琎回话,对两人拱了拱手后当即拔步而行。
李白深知好酒之人的脾气,请人喝酒往往不遂不休,何况又还有一个呆气上来定会不依不饶的崔宗之在场。
李白担心若再不离开二人,待会儿恐怕便难以脱身,所以两句话说完赶紧拔步便走。
李琎见李白决意要走,自是不便再强行挽留。
眼见李白渐行渐远,李琎回头对崔宗之道:
“看此人情形,似是当真有紧要之事急着去办。”
崔宗之摇了摇手中酒葫芦道:
“我倒不认为他当真有紧要事,依我看倒似他酒量欠佳,不敢与我二人在酒桌上较量才是!”
李琎笑了笑道:
“决非如此,据此人言语神态看来,定然是确有要事在身。小崔,此人处事轻重有序,决非寻常之辈!”
话至此处,李琎忽然转向卖果老翁问道:
“老人家,刚离去的这位书生,先前与你说甚么来着?”
“那位小哥么?”
卖果老翁凭白得了五十两银子,对李琎正感恩戴德,自是恨不得把自己向李白所说之话一股脑倒将出来。
当下便将自己先前所言,一五一十告诉了李琎与崔宗之。
却说李白急急往回折返,刚踏进相府大门,便见毕乘云带着十多个下属迎面走来。
一见李白,毕乘云当即停下脚步欣喜道:
“李兄弟,恭喜恭喜!听人说你三场考试都是第一个交卷,看来必高中无疑!”
李白笑答:“多谢毕兄吉言。”
看到毕乘云等人行色匆匆,李白不由得有些奇怪,当即问道:
“毕兄如此匆忙,敢是有何急事?”
毕乘云神秘莫测的一笑,附着李白耳边道:
“李兄弟,我和这些兄弟乃是奉相爷之命外出公干,待我从青石巷回来,再摆酒与你庆贺!”
毕乘云说罢,伸手在李白肩上轻轻一拍以示亲热,随即带着十多个下属出了相府大门。
“青石巷?”
望着毕乘云渐渐远去的背影,李白不禁心中一震,暗自忖道:
“杜延年的家不正是住在青石巷么?难道毕乘云此去乃是捉拿杜母等人?”
如此一忖李白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难道杜延年已被投下了大狱?若杜延年已被投下大狱,该当由衙门派人去青石巷才对?如今怎的却由相府去插手这事?”
一时间李白不禁替杜母等人担心起来,心忖毕乘云行动得如此之快,却不知杜母等人是否已经离家出逃?
然而除了担心,此刻李白已别无他法,唯有寄望在毕乘云等人到达青石巷之前,但愿杜母已携带家人避走他方。
“李公子,相爷在议事厅有请。”
李白正在暗自沉思,耳边猛然传来相府管事的声音,原来不知何时相府管事已走到自己身旁。
李白遂笑着向相府管事点点头,拔脚向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里,杨国忠正在太师椅上若有所思,看到李白进来,当即挥挥手道:
“李白,坐。”
李白惊异的发现,议事厅上竟然破例多摆放了一张檀香椅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稀奇事。
以往议事厅里除了杨国忠的太师椅,再沒有第二张椅子。
未想到杨国忠居然破例为他设了一张椅子,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毕乘云曾对李白说过,在他进入相府之前,杨国忠可是对任何下属都未有过好脸色。
李白说了一声“谢相爷”后,便大大方方地在檀香椅坐下。
杨国忠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说道:
“李白,你可知本相为何要给你设这张椅子?”
李白既不知杨国忠是何意思,自然不会妄自忖度,便道:
“这大概是相爷对李白的抬爱罢。”
杨国忠哈哈一笑道:
“不错,然而尚不止如此,你可能猜出本相另外的意思?”
李白老老实实说道:
“相爷神机,岂是李白所能猜测?”
杨国忠又是哈哈一笑,说道:
“李白,如今朝廷大比已过,不日你将喜获功名。既获功名,与本相便同为一殿之臣。
“你我既为一殿之臣,此后便份属同僚,同僚叙话岂能无座?本相若再让你似先前那般站着,岂非显得有辱斯文?
“再者,岂非会让毕乘云那干人小看了你?”
李白这才明白杨国忠摆设这张椅子给自己的用意,心中不禁对杨国忠的笼络之术颇为佩服。暗自忖道:
“这杨国忠对下属不苟言笑,恩威并施,可谓深得驭人之道。即便跟三国的魏太祖武皇帝曹孟德相比,恐怕也未遑多让。
“这杨国忠当真大有枭雄之才,只可惜生性残忍冷酷,行事手段为人不齿。”
李白心里如此忖度,自是不能表露出来,当下说道:
“相爷,朝廷大比会试才刚过去,同为一殿之臣之说恐为时过早。且李白才疏学浅,如何敢痴望荣登黄甲?
“再说即便侥幸得中,李白也只是相爷麾下一马前卒而已,相爷如此抬举,令李白好生惶恐!”
听李白如此一说,杨国忠心中大喜,先前还有些担心李白因将获功名会生发狂傲之心。
未想李白对他却依旧是谦恭不减,并无丝毫轻狂之态,实是令杨国忠心花怒放,
当下对李白笑道:
“谦逊恭谨,不骄不燥,当真难得,李白,实不枉本相对你一番抬举。”
李白在椅子上欠了欠身,说道:
“相爷过誉了,相爷提携在下之大恩大德,李白定然铭记在心,以图后报。”
李白此话令杨国忠无比欢喜,禁不住拈须微笑。
看到杨国忠如此欢喜,李白不由得心中一动:
“我不趁此时提出杜延年之事,更待何时?”
如此一忖,当即对杨国忠拱手道:
“李白欲向相爷相询一事,不知可否?”
杨国忠笑着说道:
“何事值得你如此郑重?说罢。”
“相爷,今日在考场里作弊的举子名叫杜延年罢?”
李白此话一出,杨国忠顿时一愣,不但立刻收敛了笑容,还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怎么,你认识那杜延年?”
李白摇摇头道:
“非也,李白并不认识此人。相爷一思便知,李白初到长安未久,能认识几人?
“不过是今日在春闱场应试完后,见到有位举子被枷号,似乎听得举子议论,说那被枷号的举子叫作杜延年,故有此一问。”
听到李白此话,杨国忠微皱的眉头松了下来,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不错,那作弊举子正是叫作杜延年。”
李白不动声色的问道:
“却不知相爷预备如何处置此人?”
“此人胆大妄为,竟敢在国家大比中作弊,当真死有余辜!为严正法纪,除了问斩其本人外,还将株连其家属,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流放岭南,以儆效尤!”
杨国忠口中说着话,脸上又恢复了以往冷酷阴沉的表情。
蓦地杨国忠现出一丝狐疑之色,紧盯着李白问道:
“你当真不认识那个杜延年?”
“这老家伙好重的疑心病!”
李白心内暗想,当下迎着杨国忠目光不慌不忙的说道:
“回禀相爷,在下确实不认识杜延年此人。”
看到李白目光不闪不避,神色镇静自如,杨国忠暗自沉吟:
“李白若是说谎,则必会心虚,他若心虚,必不能如此从容镇定。”
杨国忠如此一想后,阴沉、冷酷的表情开始慢慢缓和,说道:
“李白,三场会试你都是第一个交卷,看来今科大比之状元,已然非你莫属。”
杨国忠心情一轻松,对李白说话时口气已然缓和许多。
李白垂首道:
“相爷取笑了,但能忝居末名李白已心满意足,岂敢痴心妄想另有他念?”
杨国忠却颇不以为然道:
“不然!十年寒窗苦读,哪位学子不望金鲤化龙?对状元纵有觊觎亦属常理。
“说实在话即便有痴心妄想,亦属当存之念,又何须在本相面前掩饰不敢承认?”
李白道:
“相爷这番话字字珠矶,道出了天下举子的心思,天下举子若能听到相爷这番高论,必定会引相爷为知己。”
李白此话虽有奉承之意,却到底是就事论事,可说言出由衷。
杨国忠听在耳里,心中好生得意,忍不住拈须微笑。
李白察言观色,情知此时若不把握住良机,便再无机会相救杜延年,当下说道:
“相爷,李白昔日曾立下宏愿,他日若荣登三甲,必当作一善举,一来以报天恩,二来为己祈福消祸。
“如今托相爷洪福,金榜题名似已成为事实,如此一来,李白便寻思该完成一桩善举的宏愿了,还望相爷相助李白以全此愿。”
“哦?”
杨国忠似乎来了兴趣,望着李白笑道:
“还有这样的事?不知你如今想作一桩甚么样的善举?”
李白趁势说道:
“回禀相爷,想李白孑然一身,势孤力薄,要完成任何一件善举都力有不逮,何况昔日宏愿?
“在下若想要遂己之志,须得相爷相助不可,不知相爷可愿对李白施以援手?”
杨国忠笑道:
“既是为助你完成宏愿,本相当然乐于相助,但你有所求,本相无不答允。”
听到杨国忠此话,李白连忙离椅而起,恭恭敬敬的对杨国忠拜了一拜,说道:
“多谢相爷应承相助,李白先行多谢。”
杨国忠颇感意外,说道:
“不就帮个忙而已,又何须行如此大礼?你且说说看是甚么事?”
李白站着说道:
“相爷,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以李白以为,若要完成自己昔日宏愿,自是该当行救人一命之善举。”
一听李白此话,杨国忠便隐隐感觉有何不妥,刚想开口问“你想救谁”。
却已听到李白说道:
“如今李白即将春风得意,然而却有同年便将身首异处,李白若不助此同年脱离噩难,日后心中何安?”
杨国忠闻言心里一震,已知道有些不妙,李白已又说道:
“相爷,那杜延年虽于考场作弊犯下杀头重罪,却与李白到底有同年之谊。
“既为同年,李白当尽力为其周旋,如今但望能救其一命,以完在下旧日之愿。
“幸得相爷适才亲口答允在下,但有所求无不应允,李白方敢向相爷大胆出言请求。
“恳请相爷免那杜延年一死,若是果真能使杜延年得免死罪,便完了李白昔日之愿,心中再无遗憾,还望相爷成全李白所请。”
李白言辞恳切,说完以上之话后向杨国忠郑重一拜。(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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