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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往年陈平早订好回家的飞机票和火车票了。但今年他不回去了，不是不想念年迈的父母，只是不想回去。
连着两年由于疫情，公司效益不好，年薪一降再降。
儿子明年中考，成绩很不理想，估计上一个普通高中都有点悬。
他嫌北方太荒凉，说话听不懂，家里没有卫生间，厕所是露天的，蹲厕所冻屁股。晚上都不敢多喝水，屋里地上的尿桶，实在不愿意用。懂事后，怎么哄都不跟着回来。
媳妇儿就更别说了，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每天要吃新鲜蔬菜。这里哪有，除了肉就是各自面食，回来一趟，瘦五斤。她最不喜欢睡大火炕。
这几年回家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些都不是不愿意回家的主要原因。
02
记得前年回去，刚倒车到了县城，在二姐家在吃饭，大哥也赶过来，一年没见他们，特别高兴，吃着家乡饭，喝着家乡酒，每个毛孔都舒坦。
边吃边聊着家里的事，二姐说五一儿子要结婚，彩礼钱要十万，家里钱不够，他能不能借五万。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
大过年的，哭啥，我去想办法。陈平安慰着。
二姐还在抽泣着，大哥说话了，小军不爱学习，想去学开大卡车，跑运输，做父母的不能不支持，可学费需要七八千，你看能不能先给把学费垫上。
小军是大哥的二儿子，从小调皮捣蛋，职高毕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次看来是要踏实挣钱了。
既然小军愿意学，那就赶紧报名学，学费我出。陈平爽快地答应了。
03
吃过饭三个人去了集贸市场，她们选，陈平付钱，采购了一大堆年货，租了一辆车回到了乡下父母家。
一进村，老远看见佝偻着身体的父母，望着唯一的一条回村土路，陈平眼睛有些湿润，父母都八十多岁了，身体还算硬朗。
一年多没见，他们老了许多，背驼得厉害，母亲摸自己的手时，感觉她的手微微颤抖。
大学毕业后，自己留在杭州工作生活，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幸好哥哥姐姐在身边，平日里照顾她们，自己除了给点钱，什么都指望不上。
04
想到这，心里涌出无限感慨，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却从北方小山村到了南方大城市，安家落户。
离家在外，辛苦奔波，钱没挣多少，一年才能见父母一次，需要飞机火车长途客车辗转两天半，才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爹妈。
何谈孝顺，简直就是不孝之子。
几次想带父母过杭州看看，他们说什么都不来。你们过得好就行，我们去了太麻烦。
就这样，他们一次都没来过。
05
他回来，哥哥姐姐们天天呆在父母家，美其名曰，看弟弟，陪弟弟。
每家四五口人，母亲每顿饭都得做三桌，几十个盘子，几十个碗，母亲从早到晚围着锅台转。嫂子们磕瓜子，唠闲话。哥哥姐夫打扑克，姐姐们坐在身后看热闹。
过年嘛，放松放松正常。
陈平蹲在灶台前填柴火，给母亲帮忙，剥蒜、削土豆，切肉。父亲赶着几只羊到附近的山上放羊。
陈平喜欢做这些，热热闹闹，年味浓浓。
晚上，大家吃饭，各家说着困难，话里话外让陈平给点钱。大姐夫腰不好，干不了重活儿，得交医保；二哥木匠没活儿，挣不回来钱，二嫂天天闹离婚，准备在县里开间小超市。
陈平耐心地听着，心里琢磨着怎么回去怎么筹钱。这时，二哥发话了，平小子，咱们家全靠你了，我们要文化没文化，要苦力没苦力。不像你整天呆在空调房，动动手指打打电脑，就挣钱了。
你不帮我们，我们可咋活呢？
你看咱村和同学的老王家三小子，年年给哥哥姐姐好几万，她们都到县城里买房。
06
陈平没吱声，起身出了窑洞外。从山顶刮过一阵风直钻进衣领，到了个冷颤。
父亲把羊赶回了羊圈，迎面碰上陈平。
爹，赶紧回屋暖暖手。
平小子，爹知道你挣钱不容易，不用听她们的，你给我们的两万元，都被你二哥拿走了，说是借，能还回来吗？你二嫂那人，一见了钱，爹妈老子都不认。
陈平回去后，给每家打了一万，另外二姐打了三万，毕竟当年在县里上学，她没少给自己送大白馍。
前些日子母亲来电话，反复叮嘱，你别回来过年，妈和你爹身体挺好，不用担心。你寄回来的营养品，吃了很管用。
听着母亲的话，陈平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为自己，为父母，为哥哥姐姐。
自己何曾不想变成一座山，任由她们依靠。
07
回不去的家，过不起的年，爱不起来的亲人。
亲人是什么？
亲人是血脉相连，亲近的人。不要相互盘剥，让亲情变了味儿，走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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