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可表述十之八九
文/ 子曰
我生活的地方有一扇窗,那扇窗望出去有很美的风景。每每看到,我都很想把它画出来。像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那样,可以更接近于随心所欲地表达我想要表达的东西。我想把它画成几个系列,春、夏、秋、冬系列,风、雨、雪、雾系列,晨、昏、星、月系列等等。它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有不同的样子,这些系列便也随着生出了千种万种的变化,而它的每一种变化都带来不同的风姿,是怎么画也画不够的。这一点,有些类似于两个热恋中的情人看彼此,怎么看也看不够,看哪里也是美的,中意的。但人与人间热恋的温度总要降下来,被恋爱的热度灼烧得生出了幻影失了常人的心智,或早或晚总要从幻梦般的云端回落到地面上来,心智复归于常态,雾境幻影渐渐消散,他、她的本貌渐渐清晰,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她并不是哪里都美,哪里都中意,不光如此,那些之前因为昏了头根本看不见的斑斑点点,这个时候反而愈加醒目了似的,渐渐就生了腻,有了够,有了疏远,有了伤害,有了痛苦。这一扇窗的风景则不然,它不会让人生出这些额外的烦恼,你欣赏它,中意它,它便用美来回赠你的眼目,润泽你的心灵,这样的回赠是细水长流的,不离不弃的,不求回报的,没有人与人间情感的那份轰烈炽热,亦没有人与人间轰烈炽热过后冷却如冰的寒冷。如此,大自然的确是有大美的,也是有大爱的。
此时,我假想自己是一位画者。支好画布,备好颜料,开始画这一扇窗的景。现在是小雪节气后的一天,天气极其晴朗。我给画布涂上天蓝的底色。钛白的颜料中掺入一点中灰,我用这样色调的颜料画上几枝粗大疏朗的主干,一些细小的旁枝,在枝干的一侧涂上几笔锌钛白,另一侧涂几笔中灰,午后的阳光斜照过来,枝桠的一侧闪着如银的光泽,另一侧是暗灰的调子。一阵风过,恍惚间有金色的蝴蝶在枝干间飞舞,怎么可能呢,这里是北国的冬?再看时原来是些未落的叶子,因为阳光的照耀,有了金灿透明的质感,随风,翻飞如蝶。点几点铬黄,把这些冬的蝴蝶收进画布里去。飘来一朵云,挂在树梢上,变换着模样,我选了它如你时的样子画进画里,用纯净的锌白。一群小麻雀飞来了,有了它们,画也活泼了起来,有了动静,有了声响,它们落在枝枝桠桠上,枝桠颤了颤,一环环光波载着碎银在空气里荡漾着散去,它们叽叽喳喳的,聊得好不热闹。
画就算画好了,收起画笔,低头看看我的画,抬头望望窗外的景,忙把画掩了起来,羞于让那窗外画里的主人公们见到,怕被它们取笑了去。
我内心里是极喜爱着这一窗景,总想借由某种途径来表达我满腹的喜爱。我又尝试着把这一窗景写到文字里去,回头看看,发现字也是粗陋得很,完全无法畅快淋漓地向人表述这一扇窗望出去的世界是怎样的多姿多彩。
自然造化精彩绝伦,截止目前,我有幸欣赏到的它全部美好的样子也只能经由我的眼睛印记在心里,未可表述的部分恐怕要占十之八九,这一点让我自觉有愧于它给予我的美觉享受,所以,常提醒自己需要勤奋一些再勤奋一些,多读书,勤写字,如此,或许在表达美这件事上才可以多一分能力。
子曰写于18–1-11-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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