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外公的对年,就是去世一周年。今天的六楼大堂里,姨们,舅们戴着白帽,祭拜着。一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亲历外公的生病到死亡。除了心疼和唏嘘什么也不能做,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亲人的过世,死亡是真的可以看到的,它降临的速度是不可捉摸的而且不可抗拒的,如阴云压顶。死亡的气息在空中以某种形状在移动,在等待最后时刻,它以俯冲的态势夺走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在一声叹息之后,剩下的是永久的安宁。
外公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我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外公。他就像一个婴儿一样,纯净,就好像尘世间的沧桑伤感与他无关了,干干净净赤条条地来,了无牵挂赤条条地走。
可是世间却是嘈杂的。
一张带上告别意义的全家福。死亡是伸出手去只能握到一片虚无。这种虚无让活着的人惶惶不安,必须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情来治愈哪怕是缓解这样的虚无。拍张全家福吧,我们想用定格的方式留下团圆,留下最初。然而一张全家福却提前带来了一场告别仪式。大家族四代同堂,新鲜的生命一个一个降临,带来了无尽的喜悦,可是却也意味着老人的老去,一片悲凉。这照片,仿佛在进行着新旧交替的仪式。照片定格我们笑靥如花,一个也没少。散场后望着那个瘦弱需要搀扶的背影个个掩面哭泣!震撼我心的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天二表姐穿的是黑T,边边是一些白色蕾丝和小花,外公被吓坏了,拉着二表姐问她为什么要穿这件衣服,让她不要穿,他不想看到这件衣服。外公啊,你,终究是要一个人面对死亡的痛苦和恐惧。心疼。
一场充斥着此起彼伏哭丧声的葬礼。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于人世间蒸发了。再叫一声爸爸,再叫一声外公,却无人回应了,那所有的音容笑貌全部全部都没了,怎能不叫人痛彻心扉。所以死亡着实是对生的人的惩罚。
我也似乎能理解中国式的葬礼了。从前,我常常觉得葬礼是一场秀,我总想着失去亲人的悲痛是巨大的。怎么会有多余的力气来举行声势浩大的,礼节繁褥的葬礼。那无非是做给街坊邻居亲朋好友看的啊。可是我的妈妈绝对不是这种人,她非常重视葬礼,每一个环节她都过于走心。葬礼用来表达了她的哀思,发泄了她的愤懑,寄托了她对外公的祝福。
葬礼是一种仪式,宣示来过这个世界的他风风光光地走了;葬礼是一条分界线,清楚地标志着过去有他的时光和未来没有他的时光;葬礼是一记耳光,残忍而又必要地打醒至亲的人接受现实。这样想来,葬礼上的所有环节也许我们就能懂了。
印象深刻的是灵柩几次在路上停下,儿女们哀哭,是啊,那是灰飞烟灭的倒计时,再留点时间给外公,再留点时间给至亲的人。头上的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妈妈跪地,痛哭,告别。
“以前他最喜欢看报,写字了,烧点笔和纸给他”。今天的对年在烧纸钱烧衣物。人们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并希望另一个世界的外公能过上衣食无忧的世界。而我心想:对一个人好,要在他活着的时候,一旦阴阳相隔,就再没有机会了。
外公,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