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

灵魂

他静静地躺在客厅三人沙发上。脸上，很安详 。

茶几上搁着他工工整整写下的遗书一一

老伴、女儿 :

我深知，我的病已治不好。为了不拖累你们，也为了我不再痛苦，我选择了这种自行了结生命的方式，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他感觉他的灵魂已从身躯中飘出，浮在半空中，微笑着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自己、茶几上的遗书、和一个空了的安眠药瓶子。

"这样的结局最好。"他很满意这样一了百了、大家都解脱的方式。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老伴回来了"他的灵魂想。

"唉呀！老头子，你咋没在轮椅上？咋在沙发上睡起？你咋起来的？！"

他的灵魂悬在空中，无法回答。

老伴发现情况不对，把买的菜一甩，三两步冲到沙发前，连问三个"咋"。

霎时，她大哭起来。她摸到他的手冰凉，鼻孔里也没了气。

她边哭边给女儿打电话，手一直颤抖不停。

女儿在电话那头，也恸哭起来。

他的灵魂，也止不住泪流满面。

女儿回来了，抱着他边哭边悲痛地说 : "爸，您咋那么糊涂啊！您只想不拖累我们，您咋不想想您这样走了，我们的心里会有多难过？您怎么就舍得丢下妈妈和我啊？！"

他的灵魂跟着女儿泣不成声，就像窗外细细密密的秋雨，阴郁绵绵。

"女儿啊，爸这半瘫的病已经两年了，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你妈头发白了，你人憔悴了，而爸仍然病如当初，轮椅度日。爸心里疼啊，疼得像刀扎似的！爸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走这条路了！"

他的灵魂像透明的白雾，缭绕着、轻抚着女儿，对她诉说苦衷。

女儿拉着他冰块一样的手，珠子般的泪滑落他手上 : "爸，您走了，妈妈失去了几十年的伴，她会多孤独啊！您醒来吧！爸，您醒来吧！"

爸，您醒来吧！声声哽咽，声声含泪……

他觉得他灵魂的白雾因女儿的泪水氤氲湿润起来，飘过去，飘过来，慢慢在眼前聚成一片洁白。

"你爸醒过来了。"那片白色说。

"爸，您终于醒了！"是女儿喜极而泣的声音。他感觉女儿柔软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慢慢睁开眼睛，他看见除了女儿，眼前还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过了好一会，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恢复，他想，这个地方应该是医院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他虚弱地问女儿，同时也在问医生。

医生说 : "你服了安眠药，你爱人及时打了120，你才捡回这条命。不过，服这么大剂量的安眠药，能活过来，也算是奇迹了。"

老伴走过来，他感觉她突然苍老了许多。

没有责怪，却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自知愧疚。

两滴浊泪从两颊滚落，他伸出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

此刻，他能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了。连昏迷中的梦景都记得那么清晰。

他想，其实那个梦，就是自己灵魂的游弋。他的灵魂在游弋中被亲情唤醒，使他重新活了回来。

他甚至毫不怀疑，也许这也是医生说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