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种味道 猫粮炒饭
我和啃哥回到猫咪咖啡馆的时侯，雪姐已经又换上了工作服，正在招待客人们，不时，有姑娘夸她口红的色号很好看。
我们两个又回到了玲姐所在的第三层地下室，玲姐和程姑娘正对坐在餐桌前吃零食聊天，程姑娘看到我，对我说“命运真是有趣，想不到五年后，还是要靠你帮我脱离困境。”
玲姐示意我和啃哥也坐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啃哥则是追问了一句，“不会说到一半让我离席吧？”
“不会，以后，你们四个人会组成一个小组，出去巡游，相关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而且，有些事，你来和他们说明就好了，你知道我很懒。”玲姐用食指在空中画着小圈。
啃哥这才坐下，又问玲姐，“我想吃炸鸡，可以点外卖吗？”
“可以，我请客，你先向两位新人介绍一下我们组织的基本情况。”玲姐在桌子的一个内隔里按了一个按钮，我这时能确认一件事，这个地下室里没有任何电子通信设备，即使要和地面的人交流，也是靠人上下见面传递口信。
啃哥对程姑娘说“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黄穷，穷尽的穷，平时大家叫我啃哥，因为我以前是做花杂志的，就是那种地摊杂志，啃搓吸，啃搓嗯，复制粘贴瞎编。我和卷哥是有两三年交情的朋友，他都从没和我提起过你，我觉得他根本不想你。”
程姑娘微笑点头，却一句话不说。
“我们的组织是拜猫教，是埃及总教派的一个小分支，在国内的核心成员不多，比大多数中型组织都要小，不过，我们的外延信徒很多，信息网非常广。我们组织的收入来源主要来自与其他大中型组织合作收取服务费，而支出项目主要包括维持组织运转，收购土地，和对流浪猫进行救助和绝育的一些外围组织的支持。”
“简单来说，我们组织没有自己的核心产业，其实挺穷的。”玲姐补充了关键问题。
啃哥点点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否喜欢猫，不过，卷哥有能力却没有被他们的组织提拔，而你似乎作出了一些违反你们组织规则的事，其实陷入了危险，虽然这危险是因为卷哥的多嘴造成的，但是，即使他不多嘴，你的行动也过于张扬了。”
“我就是要张扬一点，我知道我的价值，也知道一张扬就会有别的组织来找我，因为，我不想在这个组织待下去了，我谈了一场假的恋爱，太伤心了。”程姑娘已经不像五年前那样哀伤了，而是学会了生气，这样看来，她也早就放弃了寻找当初喜欢的那个人吧？
玲姐看了看程姑娘，忽然笑了，打趣地看着程姑娘问“莫非那个传说是真的？”
程姑娘想了想，也笑了，点了点头。
我没有明白她们两个在说什么传说。
玲姐转向我说，“大多数地下组织，只要稍微了解美味集团的根基——美味男子这个神奇物种的存在，都会动心思。也想要找到一个美味男子，树立自己的食品集团，尤其是各个时代的新贵们，美国的钢铁大王们，俄罗斯的寡头，他们有人借力于地下力量，有人真的是忽然崛起，开始窥视地下的力量。然而，至今就没听说有谁成功过，你猜猜是为什么？”
我看着程姑娘，认真想了想，我想不明白，我转头向啃哥求援。
啃哥笑了，“我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个情报，不过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要找美味男子，先要找到品尝者，而怎么判定这两种存在的标准，都是美味集团掌握的，两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叠加在一起，就近乎变得不可能了？”
我忽然明白了，她们两个刚才在笑什么，我说出了我不想知道的答案的一部分，“要鉴定美味男子，需要品尝者，要鉴定品尝者，则需要美味男子，这是个封闭循环。”
“是的，美味男子和品尝者一旦相见，仿佛本能一样会触发爱情，那本著名的小说‘香水’，应该是某个对组织有了解的人写的，人与人之间是靠某种特殊的味道来彼此吸引的，就像有的人就是爱吃某种水果，有的人就是喜欢某种味道的人。”玲姐给出了底牌，然后看着程姑娘。
她的脸涨红了，“是的，我在法国留学时，有一次被同学拉去参加一个小型食品品尝会，觉得那些小蛋糕特别好吃。在和厨师握手表示感谢时，我觉得我一见钟情了，而他也对我有感觉，我们就开始谈恋爱了，然后，他引导我加入了组织。然后，我又发觉，他还在和别的女孩有来往，其实，他就是个负责筛选品尝者的美味男子。不停找出我们这些有品尝者天分的人，引入组织后，可能借故分手，也可能吊着不放，根据每个品尝者的性格不同，会有不同的方法。而有的品尝者被他甩了后，也被组织告知，这一辈子里，她真的可能爱上的就只有美味男子，所以，许多品尝者拼命去寻找美味男子，也是在寻找爱情。她们往往会把自己第一个找到的美味男子作为恋人，组织也会撮合她们结婚，然后，她们就过上了梦幻一样的生活，有的品尝者会为了赚钱，再试试寻找下一个美味男子，有的品尝者则是想找个情人，换个口味尝尝……”她一口气说出了美味男孩和品尝者之间的秘密，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在打冷战，没错，我以前一直觉得，如果我努力提升自己，提高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人，我也许是有希望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然而，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本质的喜欢和吸引力是天生的，那我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果然如此，用美味男子吸引品尝者，用品尝者寻找美味男子，而且，脱离集团的品尝者或者美味男子，有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喜欢的人，所以，美味集团能垄断这个生意。果然，爱情才是最大的生意，想不到，能控制全球人类口味的洪荒巨龙一样的庞大组织，屹立不倒的核心竟然是爱情。”玲姐忍不住感慨。
啃哥好像能明白我的感受，这时出来打圆场“我觉得吧，这事也不能说死，那些网恋的不就证明了，人也可以不靠气味互相吸引，靠内涵互相吸引吗？”
“网恋的成功率很低的，见光死才是常态，不要把人类想的那么浪漫和与众不同，那些传奇的爱情故事，也许本质来说，不就是两个人因为对彼此味道潜意识的迷恋，才能爱的不顾一切，而好多看着般配的情侣却总是会分手，不就是本能战胜理智吗？”玲姐不愧是理性的女巫，对真相有坚持的执着。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程姑娘补了最后一刀，她对我说“我能明白，你喜欢我，但是，我真的对你没有喜欢的感觉，我想，我真正第一个迷恋的人，就是当初的花店店主吧……现在回想起来，他虽然从来不做饭，但是，跟他在一个房间里，吃东西就特别有幸福感。”她说起了往事，口气已经轻松许多，也许，是因为她又恋爱了一次吧，即使后来发现是对方是假的，但是，她自己的动心是真的啊。
我岔开了话题，问玲姐，“我一直好奇，这家店是怎么转到你们手里的？原来那家花店只是普通的花店吗？”
“这家店的位置一直都不普通啊，你看这棵树就知道了，新共和国建立前，这个地下室就存在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平安京有两百多个地下情报组织默认的盲点吗，这里就是其中之一。”啃哥先回答我。
程姑娘转头看着玲姐，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但是，她知道我会先问。
玲姐坐得端正了许多，“这家店的位置，是一个灵气场的位置，以前是归鲜花公会的，但是，这几年互联网冲击太严重了，几个新兴财阀改变了鲜花行业的格局，一直窥探了鲜花公会几千年的古香料公会，联合他们扶植和参股的奢侈品联合公会，和一些互联网新兴势力，吞并了欧洲的鲜花公会总部，这边的分支，有的选择跟随，有的愤然独立或出走，我们作为鲜花公会在这个灵气点的委托守护者，也守护这里上百年了，他们趁着混乱把这里卖给了我们。”
“那个前店长去哪里了？”啃哥跟着问，“听品尝者的说法来看，那个店长可能也是个美味男子啊，虽然身在鲜花公会。”
“他早就不在那家店了，他和一个新入店的女孩私奔了，扔下了那家店，我，还有他的家人。现在想想，恐怕还是叛离了组织。”程姑娘接过话头，“我回来的时侯，也特意来这里看了看，当时看到这里变成了咖啡馆，觉得物是人非。而接到你们传的口信，要在这里见面，我还以为他回来了……”
“也许，他只是被一个完全开发了能力的品尝者勾走了吧？我不是个挑事的人啊，但是，程姑娘，我要是你，我肯定要把这两个人找出来确认一下，只要您想，兄弟我出钱出力给你去挖他们，只要他们不是被什么巨型组织保护着，我一定能在地下情报系统里找到他们的情报。”啃哥立刻就开始挑事儿。
“你就别拱火了，程姑娘可不简单。”玲姐一锤定音。
“是的，我想明白了，抢走我初恋的，应该就是美味集团的品尝者，玩弄我感情的，也是美味集团的美味男子。所以，我要在有生之年，扳倒美味集团，让这个组织分裂瓦解。”她看了看玲姐，“我知道在我找到其他美味男子之前，我的价值不高，还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风险，也许美味集团会找你们要人，你们还愿意帮我吗？”
“你脱离美味集团这件事，原本还是要我们冒很大风险的，就像两个国际大集团为了地方分支发生挖角事件而彼此争斗一番，大家会避免经济损失而选择有偿和解，必竟，美味集团和我们合作也有几千年了。虽然，品尝者被别的组织挖走，至少在已知的历史中从未出现。但是，有第三方出手劫持你这件事，给了我们很大回旋余地。”这时，有一只猫跳到了玲姐的腿上，玲姐抚摸着猫，整个人的气场忽然变得很强大，“我已经向最高教坛提交了这个建议，我们有幸邀请您加入拜猫教，并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拜猫教的美味猫粮公司，不止是为了赚钱，真心是希望我们喜欢的猫咪能吃到更好吃的猫粮，所以，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你。”
“哈哈哈哈，美味猫粮公司，这么嘲讽的做法，我喜欢，我愿意加入拜猫教，希望我们早日成功，要进行什么仪式吗？”程姑娘很开心的笑了，那是我最喜欢的笑容。
玲姐把两臂伸开，“我们四个把手各自连在一起，然后跟我一起说入教誓言。”
程姑娘也伸开两臂，啃哥反应比我快，伸出两手分别握住了玲姐和程姑娘的手，我也跟着伸出手，我第一次握到了她的手，觉得她的手有些冷，我忽然发觉，那些猫，没有一只靠近她。
“跟我一起说入教誓言吧。”玲姐欢快地说，“被猫神眷顾的我们在此立下誓言……”
我又开始了那种仿佛进入幻听的感觉，我不知道程姑娘是不是有同样的感受，我终于发觉，这些游离在常识之外的人，他们大多数时侯和我们一样，只是平凡的人，而在某一刻，她们作出超越常识的事情的瞬间，我们好像因为内心无法相信，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无法记住自己的言说，也许，只有我真的熟悉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之后，才能想起，我到底说了什么誓言。
我们说完誓言之后，又有跳调在我的腿上，而啃哥根本就是个猫爬架，不但有猫在他腿上，肩膀上还坐了两只大猫，帮他舔头发。
没有猫靠近程姑娘，她有点尴尬。
“别担心，只是因为你体温太低了，猫喜欢比她们温度高的人类。”玲姐安慰她，“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啃哥接口说“那我们两个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我会去查……”
“不要查，最近什么也不要做，免得被情报商反向出卖，尽快把你的那辆车藏起来，你们两个都在工厂安心等着，在组织解决好和美味集团的纠纷之前，程姑娘都会和我在这个房间休息。你们两个来组织这次的祭祀吧。”
“好的啊。”我答应着，把腿上的猫放在桌上，帮着啃哥摘干净他身上的猫，然后和啃哥一起站起身离开。
我没有敢回头看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手上还有握着她的手的感觉，我想，从此以后，就算我再握别人的手，也会因为别人的手与她的质感不一样，而觉得格格不入吧。
如果玲姐说的没错，人们是因为味道相互吸引，那么，那些能一辈子互相纠缠的人，是因为互相迷恋彼此的味道，那些单恋的蠢货，只是迷恋对方的味道，自己的味道却不能吸引对方，但是，如果地下世界都存在，神秘组织这么多，我也许可以变成她喜欢的味道的人。我忽然想去找古香料公会，都说香水是迷情的味道，也许，我只是需要一种味道来改变我，让我能被她喜欢，那种味道就是美味男子的味道，这可真是个难题。
我们从猫咪咖啡店出来，我忽然觉得饿了，“啃哥，一会到厂里，我也想吃炸鸡。”
“你都是我们的人了，我让王姐给你做道我们的资深信徒的入门菜，猫粮炒饭！”
“猫粮炒饭？那怎么吃？”我有点惊了，难道以后，我还要学会自己舔毛和舔蛋舔屁眼吗……
“你个山货土老冒，你知不知道普通的炒饭，因为米饭不够干，其实不能超出真味！上好的黄金炒饭，米饭一定要干，米饭不够干怎么办？加一把猫粮，炒出来的饭不但更干爽，吸了鸡蛋的鲜味，还有鱼鲜味，直接加鱼肉炒出来的炒饭味道会腥，但是加猫粮就不会，当然，更高级的还有妙鲜包炒饭，不过，妙鲜包还不够猫吃的，就不给你吃了。”
我听着啃哥扯淡，快步走向停车场，我们上了车，向城外开去，环路又开始到了自然堵车时间，我们的车一点点往机场高速上蹭，这个时间段是绝对不应该再走国贸桥的，平通高速会堵死。
我知道，我们这三十多个小时里经历的，只是一个庞大故事的开始，而我与她之间的可能性，看似划了句号，但是我还没有死心。我会努力陪着她去找到一个能作出超级好吃的猫粮的美味男子，哪怕那是她新一段恋情的开始，哪怕那需要我们面对至少两个古老集团的敌视和阻挠。
然而，只要我能守在她身边，就很满足了，至少，我知道她记得我，知道我喜欢她。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敲车窗，我看到啃哥伸手去抓球棒，我想，这次轮到我们被别的组织的人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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