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今还记得那年的桂香，如那淡漠却拭不去的忧伤。
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荒芜的云栈洞里已不知过了几许时光。
一百年？两百年？也许，是三百年吧。谁知道呢，发呆的日子里总会想起她，想她的时候，时间便过得飞快。
菩萨让我等，她说这是在炼心。要做一个佛者，势必是要跳出凡尘的。
我说我做不到，我只是一头猪，猪怎么可能看破红尘呢？
菩萨有些生气，她说：悟能，你又多嘴了。
我知道我多嘴了，但我忍不住，我多想永远活在回忆里。看破了红尘，我可还能记得那片月桂花香么？
二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王母的寿宴上。
隔着层叠的上仙，我看到一个月桂般清丽的女子，翩飞的广袖只一刹那，便在心底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印痕。
同座一席的小老头告诉我，那是广寒仙子，她叫嫦娥。
广寒宫在很远的地方，天河的水，也要三日才能流到那里。
我不懂，为何一个如此惊艳的女子却被安置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小老头晦涩地冲我笑了笑，难明意味的目光望向上方。
那里是王母的座椅，寿宴才进行一半，那张座椅上却已空空如也。
可我仍是不懂，但我想坐得更近一些，好认真地看清她。
三
时光飞逝，花谢花开，五百年转眼而过。我已成了天蓬元帅，接管了那条宽广的天河。
但真正令我开心的，是王母的寿宴。
我终于坐在了第一排，在那张众仙瞩目的桌上品味仙酿。
桂香扑鼻而来，是广袖舞起的轻风。
四
我喜欢上了巡防。独自一人，驾着仙船在天河上飘荡。只为路过那片琉璃的砖瓦和醉人的桂香。
久久地驻足墙外，望着那株晶莹的月桂。
广寒宫的月桂真的很美，每次来时，桂花都在绽放。
一如她脸上拭不去的忧伤。
五
那只猴子来了。
他带着受过的讥讽和屈辱，独身一人杀上了九重天阙。
我没有去阻拦他，因为我知道，这整个天庭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我驾着仙船，风一般的冲到广寒宫外。哪怕那猴子已杀上天庭，我仍是放不下心来。
小老头跟着我——他是我亲手提拔的副官——一脸的惶惑。
不知何处响起一声低叹。她说，你不该来的。
但我就是来了，我坚定地说。
……
猴子闯下了弥天大祸。他用那根定海神针几乎毁掉了整个天宫。
正如我所料的那样，这天庭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
但是，佛来了。他终究斗不过佛，佛用一只手便将他打回了凡界，镇压山下。
六
天庭欢腾，他们为严惩了妖猴而兴奋，但这并不包括我。
“临阵脱逃，妄图调戏仙子！”
这是我的罪名，告发我的是小老头，我的副官。
元帅是个肥差，没了我，他是最佳人选。
我没有感到悲愤，只是遗憾。在最后的时光里里，没有广袖翩舞，没有桂香扑鼻。
她被禁足了。
我分明在王母的眼中看到了得意与阴毒，原来一切都那么简单。
七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跟在师父身后，整日发呆地望着天空。
猴子骂我是呆子，我想我也的确是个呆子。
但我忘不了，忘不了那翩飞广袖，忘不了那月桂花香。
从未见过她的笑容，即使光彩胜过整片天空；一度以为她不会笑，直到现在才明白，她的笑为了绽放已期许良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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