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1

却说女娲炼石补天，她炼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顽石，但却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

这块顽石经过淬炼，己通灵性，见其它石头都用于补天，唯自己不得入选，便自怨自艾，日夜悲哀。

一日，嗟叹之际，远远走来一僧一道。见这块奇石晶莹剔透，可大可小，形如扇坠，甚是可爱。便说：这灵物需得刻上几个字，使人见了便知你是奇物。然后携你到昌明隆盛之邦、礼仪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

又过了几世几劫，有空空道人从此经过，忽见一块大石，上面字迹分明，记述着这块石头的前世今生：

原来无才补天，幻形入世，被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堕落之乡，投胎之处，以及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倒还全备。

后面还有几句佛经唱词：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意思就是说，我没有才能去修补那苍天，白白地在人世间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记载的是我生前死后所经历的故事，请看到的人抄录到人世间作为传奇。

空空道人说：石兄，你的故事虽然有些生趣，既无年代考证，也无大贤大忠之事，我抄去也算不得奇书。

石头说：历来野史，都如同一辙，还不如我这石头所记呢！不借俗套，反倒别致新奇。我亲闻所见的女子，还有那些歪诗，其间的悲欢离合，兴衰际遇，还是可供世人茶余饭后消遣的。

于是，空空道人又将石头上的字看了一遍，真的抄回去添血加肉写故事去了。所以，《石头记》又叫《情僧录》，后来又叫《风月宝鉴》，再叫《金陵十二钗》，最后又叫《红楼梦》。

这就是《石头记》的缘起：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言归正传，我们就来读《石头记》的内容了。

2

姑苏城有个富贵风流之地，这里住着一个乡宦甄士隐，整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其妻封氏，性情贤淑。两人膝下无儿，年过半百仅得一女，唤英莲，年方三岁。

一日，甄士隐在书房打盹，朦朦胧胧中看见行走的一道一僧。

道人说：“你带了此物（通灵宝玉），意欲何往？”

僧人说：我带他去了一段风流公案。

道人说：近来有些风流冤家又将下凡投胎，但不知起于何处，落于何方？

僧人说：这块石头有些好笑，女娲没用它，它倒落得逍遥自在。一日到警幻仙子处，仙子留他在赤霞宫做了神瑛侍者，偶然间遇到了绛珠仙草，日日浇灌，幻化成女子，愿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他的浇灌之恩。如今，他们都下凡尘，了却未了情。

甄士隐听得真切，忙上前跟一僧一道打招呼，还见识了那块“通灵宝玉”。此时，他看见一大石牌坊，书写“太虚幻境”，两边一副对联：假作真实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甄士隐正欲举步，忽闻一声霹雳，梦醒了。

见奶母抱着英莲走过来。甄士隐从奶娘手中接过小英莲，抱到街上去玩，碰到一个赤足的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

癞头和尚大哭着对甄士隐说：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里做甚！

甄士隐不悦，抱着女儿转身离开。

那僧又指着他大笑：惯养娇生笑里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癞头和尚的话，其实道出了英莲将在薛家受尽磨难的悲惨结局，也道出了甄家败落的信息。甄士隐正想问个明白，那一道一僧却走了。

这时，贾雨村走过来，陪笑道：老先生在这里听见了什么新闻哪？

甄士隐笑道：非也，抱小女来逛逛。

甄士隐认得这个贾雨村，他是借宿在葫芦庙的穷书生，靠卖文字为生，便邀请贾雨村到他家坐坐。

两人正聊，忽报严老爷来访。甄士隐慌忙出去接待，留下贾雨村独在书房。无聊的贾雨村就在窗口向外张望。

忽见一女子，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秀，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贾雨村不觉看呆了。

摘花的女子忽见窗内有人，且相貌不俗，赶紧回避，心里暗想：这人应该就是老爷常说的贾雨村吧，主人说他非久困之人，不觉又回头多看了两次。

这多看的两眼，让贾雨村惊喜不已。他以为，这女子对他有意思，视她为巨眼英豪，就把她当成了知己。

甄士隐招待严老爷留饭，却并没有喊贾雨村。可见，贾雨村的穷酸是拿不出手的，他只得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

3

转眼到了中秋，甄士隐晚饭后，在书房另摆了一席，去邀请贾雨村。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想到在甄老爷家碰见的摘花女，贾雨村平添了许多的哀愁。那女子两次回头看我，是对我有心意吗？可当下的自己穷困潦倒，又有谁愿意与我成亲呢？月光啊，请照上姑娘的房间，以引起她对我的思念吧！

想着自己未了的远大抱负，贾雨村又口出一联：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意思是说，玉和钗都在盒子里放着，等待有朝一日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发挥自己的作用。此联表达了贾雨村渴望飞黄腾达的心境。

甄士隐听闻贾雨村的落寞，安慰说，雨村兄真的是抱负不凡哪！当下二人来到书房，酌酒共饮，于兴致处，贾雨村口占一绝：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清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这首诗表达了贾雨村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更展现了贾雨村的野心。骨子里，他想做那个被万人仰望的人。

甄士隐说，兄弟好才情，将来可履于云霄之上！贾雨村却说，本想进京赶考的，可路费一概无措啊！甄士隐当下命童子取来五十两银子和两套冬衣，助贾雨村进京赶考，求取功名。面对如此巨额的馈赠，贾雨村只略略地谢过一句，继续饮酒。

二人喝酒直至三更，贾雨村五更就起身出发，连赠他巨额银两的甄老爷都没拜别，进京了。

值得一提的是：接受巨额的银子只略谢一下，次日五更就不辞而别，贾雨村忘恩负义的本性己经显现出来。

次日，乐善好施的甄士隐想修书一封，请在京城的朋友关照一下他。没想到，贾雨村却不辞而别，只好作罢。

4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元宵佳节。下人霍启（祸起）抱着英莲出去看花灯，上厕所小解，却弄丢了英莲，吓得他连甄府都不敢回了，赶紧逃跑。

丢了女儿的甄士隐两口子日夜啼哭，四处寻找未果，怄个半死！

“屋漏偏逢连绵雨”。三月十五，隔壁的葫芦庙失火，殃及甄家，甄府变成瓦砾场，急得甄士隐捶首顿足，仰天长叹！

身无着落的夫妻俩只得到田庄上住，却逢年岁不好，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捕，田庄上又难以安生，只得将田地折变了，携妻子与两个丫鬟投奔岳丈家。

岳丈封肃太“风俗”，对落难的女婿嗤之以鼻。封肃半用半赚，略予甄士隐薄田破屋，骗光他所有的银子。

甄士隐这个读书人不会种地，日子越过越穷，封肃人前人后说他不会过，只一味地好吃懒做。失女失火又失家，暮年的甄士隐贫病交攻，便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一日，来了一个跛足道士，口中念念有词：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一曲《好了歌》，唱尽了凡尘人的无奈。想着疼爱的女儿失踪，殷实的本地望族如今变得一贫如洗，岳丈对落魄的他们也投井下石，这人有什么意思呢！贫困富贵说变就变，就像唱戏的一样，你卸装了我又粉墨登场，曲终人散才发现，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妆！

看破红尘的甄士隐夺过跛足道人的搭裢，背在自己身上，随疯道士飘然而去。

封氏听闻，哭个半死，四处寻访未果，只得跟两个丫鬟一起做手工，补贴家用，艰苦度日。

这天，甄家丫鬟上街买线，碰到新太爷（贾雨村）到任，新太爷也看见了当年巨眼英豪的摘花丫鬟（娇杏）。

夜晚，封氏一家正待就寝，门外传来急促的打门声。原来，是本县新任太爷差人传话。

封肃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犯何事。且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