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此回写到了贾母的八十寿辰。通过刘姥姥三十九回二进贾府时,贾母听刘姥姥七十五岁时的对话“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健朗。比我大好几岁呢……”可见,时光至少过去了七年吧。
为什么我会突然提到红楼梦跨越时间的话题,皆是因为在阅读中发现,理顺人物年龄是个很劳神的事情,但是要理解透彻人物的成长轨迹又不得不需要兼顾这点。可本著作并没有完全按照章回的顺序来体现人物的年龄增长。
那我们可以如此理解,讲故事的人分享话题时,会围绕一个中心点展开,章回之见可有关联性,也可以跳跃。只有集中读完全部内容,才能发现曹公笔下塑造的人物整体感觉。是多棱镜的表现手法。
关注本回:贾政回京之后,诸事完毕,赐假一月在家歇息。日子过得非常自在幸福。这段内容交代与之前的时间有了很大跳跃,贾政在三十七回起身告别家人去外办差,次年的新年祭祖大典没有参加,后来又遇海啸需处理灾情,原说七月就会,结果又改为冬月回京。那么说,离上次收信又是一年多了。而贾珍于上面腊月十二拜了宗祠告别贾母等也时隔快一年了,到底出外何干并无交代。
时逢八月初三贾母八十寿辰即将来临,荣宁两府计划连日八天筵宴,从七月二十八日起。宁府单请官客,荣府单请堂客,大观园中收拾出缀锦阁并嘉荫堂等几处大地方来作退居。
二十八日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二十九日便是阁下都府督镇及诰命等 ,三十日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初一日是贾赦的家宴,初二日是贾政,初三是贾珍贾琏,初四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初五是赖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凑一日。
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在此不能胜记,略过。贾母先一二日还高兴过来瞧瞧,后来烦了,也不过目,只说叫凤丫头收了,改日闷了再瞧。
我们需要关注的是二十八日,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宁府中只有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
乐善郡王并几个世交公侯应袭,荣府中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几位世交公侯诰命。贾母等俱是按品大妆迎接。引至荣庆堂拜寿入席。
同样席位也是非常有讲究的。上面两席是南北王妃,下面依序是众公侯诰命。左边下手一席是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右边下手一席方是贾母主位。
邢王二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站在贾母身后侍立。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在竹帘外面侍候上菜上酒,周瑞家的带领丫鬟在围屏后听唤。
贾母劳乏一日,次日不再出来会人,一应都是邢夫人王夫人管待。世家子弟在厅上拜寿行礼,有贾赦、贾政、贾珍等还礼管待,至宁府坐席。
尤氏几日操劳忙碌,晚间在李纨房中歇宿。因这日晚间听贾母令早点散去,便去凤姐处寻吃的,结果凤姐与平儿都忙着,便改去园中,因见园门未关,遂遣丫头去唤当班婆子。不料两婆子听是东府奶奶吩咐根本不屑。
丫头又过来回了尤氏话,尤氏不悦。袭人听后要助尤氏,尤氏道,只叫那两个婆子来,再把凤姐叫来。袭人又遣了一个丫头去园外找人遇到周瑞家的,于是这周瑞家的飞跑来见尤氏,说凤姐制度严格,怎能出此问题,劝尤氏息怒。
周瑞家的把事情又禀告给凤姐,凤姐命捆上两婆子交尤氏处理。周瑞家的素与这婆子不睦,巴不得如此,便命一小厮到林之孝家传凤姐话,又交林之孝家的来见尤氏,尤氏累了才躺下,这一听不得不起来见人。尤氏觉得小题大做,倒不如大事化小。于是让林之孝家的回去。
恰巧赵姨娘听林之孝家的一说,便多嘴挑拨。林之孝家的回来见两婆子女儿求情,知其中一婆子之姐与费婆子是亲家,而费婆子又是邢夫人的陪房,便指路让求情女子去找关系。
费婆子得知周瑞家的捆了她亲家,便仗着酒兴隔墙大骂,并在邢夫人面前求情,顺便告状说是周瑞家的挑唆凤姐捆了两婆子到马圈里。
邢夫人自为要鸳鸯讨了没趣后,便感贾母冷淡了她,联想许多事情,便生了嫌隙之心,一并认为凤姐把她这个婆婆没放在心上,却跑到王夫人处献殷勤。于是越发对凤姐恼火。
第二日晚间散席时,邢夫人当众人面给凤姐脸色看,并命凤姐赶紧把两婆子放了。王夫人听见询问凤姐时,尤氏插了一句,说自己都不知道,只怪凤姐多事。于是王夫人说以照顾贾母千秋要紧,令凤姐赶紧把两婆子放了。
凤姐由不得气恼,越想越气,灰心转悲,哭红了双眼。鸳鸯知道此事后又告诉贾母,贾母听后力挺凤姐,反说是邢夫人的不是。
下来鸳鸯受贾母命去园子里各处女人面前嘱咐,要经心照看喜姐儿与四姐儿的事。当走到晓翠堂时,遇一众人再次议论起凤姐得罪人之事。
尤氏调侃宝玉,一心无挂碍,只知道吃睡,宝玉回一句,能与姐妹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完了,不管后事。
起更时分,大家各自归房安歇,鸳鸯回来,因要小解,于是下了甬道,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下,未料只听一阵衣衫响,发现竟是司琪与自己的姑舅兄弟在私会。司琪吓得苦苦求情,那小厮也从树后爬出向鸳鸯磕头求情。
近几回曹公专注表现贾府里主仆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人情社会世故之见在笔下一一呈现。主子与主子的矛盾,主子与奴才的矛盾,奴才们之间的命运,与乱象都渐渐浮出水面。
尤氏自从尤二姐被贾琏偷娶之事暴露后,便被凤姐一场大闹,后面也不得不乖乖听随凤姐安排,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终究还是死了。尤氏心知肚明,这口气一直憋着,正好趁王夫人询问凤姐捆绑两婆子之事甩锅,凤姐听后那个憋屈啊,只能自作自受,得罪人的苦衷也只有自己懂。
而其实尤氏在生气时的冲动表现也是欠冷静的,贾府里人多嘴杂,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仆人不听主子管教的关键还是失控管理造成的。像尤氏,自从凤姐收拾后,下面的仆人也不大尊敬尤氏了。
而尤氏发现门未关闭的提醒并不为错,可这却触及到了凤姐的核心管理问题。为此,在不听管制的婆子中,在不嫌事多的人的挑唆下,一件关门之事演化成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直到需要动用贾府里主子的关系。
内耗的表现便是以发泄情绪为出口,忽视解决问题的方法,以弃简为繁为乐,直到引起更大的矛盾冲突时才会爆发,令人烦不甚烦。深宅大院里的事情,枝枝蔓蔓的关系纠结,犹如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对于深陷其中的人们,说不清,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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