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家乡的夏,是万物在烈日中熏蒸的季节。村外群山环绕,且多是高耸入云、无边无际的大山。烈日势头太足,即使村庄在群山深处,夏日来临时,热气仍弥漫整个村庄。
夏季四处一片苍翠,放眼望去,山林与田野绿荫如盖,山坡与河谷随着地势高低起伏,宛如随风舞动的绸带。

初夏是相对清闲的季节,但农家少闲月。即便在炎夏,以土地为生的人们也不得闲。天刚微亮,人们已经起床,扛着各种农具,去田间地头劳作。直到日头高起,实在太热,才返回吃早饭。
记忆中,母亲大多不到五点就起,去地里施肥或除草,露水和着泥沙打湿了衣衫。等到日头升高,又回家做早餐。
我和弟弟逐渐长大,可以做些家务,母亲的劳累才减轻几分。弟弟负责扫地,我淘米、备菜。早饭后,母亲也不闲着,有时清理家什,缝补浆洗,有时晒晒谷物。
午饭后,日头正盛时,为免中暑,人们会抓紧时间睡个午觉,却也不过半小时左右。
母亲午睡时,我却精力十足,总是跑到屋外,或者在屋旁玉米地下乘凉发呆,或是循声搜捕知了,或是找一株不太高的老树,费力攀爬,躺在树间偷闲。屋后有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核桃树,它的树丫一度成了我专属的午间休闲基地。
下午日头稍斜,母亲和其他人又会继续去后山或河滩的地里劳作,直到天光完全隐去。母亲离家前,会吩咐我天黑前收好晾晒的谷物和被服等,然后准备晚饭的食材,等她回来烧制。
弟弟总是玩闹得不见人影,偌大的屋子,只我一人,只得关好门窗,在幽暗的灯影下,提心吊胆等着母亲。母亲归来时,天色已深,那时候常盼着天黑。

有时候,母亲会带我一起,在玉米、油菜、芝麻地里,间苗、拔草、施肥。她原本以为,天气闷热,我会喊累,没想到我竟爱好拔草,玩得不亦乐乎。
人们也并非总在忙碌,碰上大雨就能偷闲,忙一些室内活计。有时,阴雨天气太久,闷在屋内实在无事可做,人们就聚在一起,或是拉家常,或是玩升级扑克游戏。
主人家很热情,屋内有什么吃的,就一一端上,竭力款待。小孩子们跟着串门,围在一边或嬉闹,或扮起了端茶递水的小侍,长辈们在牌局酣战,孩子们自得其乐。
那时才学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看到母亲午睡或打扑克,就义正言辞劝她珍惜光阴,看书或学手艺,其实母亲识字不多。她任我去说,既不指责,也不改变。多年后才明白母亲当年的不容易。
夏季虽然炎热,却是孩子们最欢乐的季节。
山脚下,离村子仅一路之隔,是一条蜿蜒数里的小河。河水大多清浅,孩子们常穿着小褂和短裤,拿着瓶子、盆子、塑料袋,三五成群到河里捉些鱼虾螃蟹,收获不错时,晚餐就能尝到肉味。
有的大孩子拿着自制的鱼竿饵料去河岸钓鱼,我也尝试过几次,总一无所获,很是沮丧。后来知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也就释然了。

孩子们喜欢夏天,除了可以玩水,还因为有小长假。麦收时节,村里的小学总会放个八九日的麦忙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忙。实际上,只有少数大些的孩子能干农活,多数孩子还是四处疯玩,有的还会给忙碌的家长添乱。
村里田地不多,难以养家糊口,成年男子大多去外地务工,仅有三两个留下,农忙时备受器重。需要帮工的人家,得支付工钱,好酒好肉招待,还得抢先预约。
那时穷苦,一年中,只在春节前后才可放开吃肉,平时只有蔬菜。家里有帮工的日子,母亲们倍加辛苦。不仅得下地耕作,还得提前收工,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一大桌酒菜。孩子们却开心无比,可以吃到大餐,更因大人们无暇看顾,更加无拘无束。
如今人们生活富足,家家都有小楼,也不需种地,但是以前那种忙碌却充实的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
说明: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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