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alog:随笔
note:毫无建筑学素养的调研笔记,作者决定日后投身拆迁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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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进行完建筑调研,我不免都会议论一番建筑的意义与建筑师的意义。用漂浮不定的口气与自以为是的观点,去评判建筑“设计”。然而,我所期愿的,与我所达成的,甚至与我所见到的,它们三者之间的矛盾总会在不可思议的时候爆发,然后彼此否定,彼此摧毁。
(当然,它们最后否定的矛头都会指向我,那个自以为是的建筑学学生。)
建筑设计,建筑建造,建筑使用,建筑坍圮。这个显而易见的单向结构如同一个人思考的传播那样,逐层削弱,逐层消失,以至于到最后可见的部分,已经被妥协得面目全非。幸存下来的那些,拖拉着被通宵出图结构水电所磨没了的残破坚硬的躯体,承载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设计说明”,吞下碌碌无为的人群,包容他们,消化他们,被他们改变。
是的,这就是我看完获奖无数的新青年公社的感受,一个直观的悲壮感受。我顶着东北零下的风,踩在二十厘米厚没过靴子的雪里,在笔记上记录着空间结构,建筑材料,透视效果和交通流线。我迫使自己的“建筑学素养”冲进来,驱散我逼近绝望的“感受”。
够了,我受够了我的感受对我所喜爱的学科的挤压。够了;不要再提你那主观片面情感充沛的论断了。
建筑为了使用,建筑构成空间。可是这个精心划分测算构建出来的空间,真的值得被人类使用吗?我看见完的玻璃幕墙上被贴上的福字和扣不干净的双面胶印,在中庭大空间里堆放箱子与梯子,场地设计精致又不狭隘,却布满杂草;玻璃幕墙没有维护,混凝土裸面永远在阴冷的背阳面腐朽着。没人进来,没人出去。它的体量关系与材料使用应和了村落与周围建筑,可新生建筑却毫不留情的做出仿欧的小屋顶。哦,那些为了吸引游客而刻意做出来的小坡顶啊,让我几乎焦虑发作的屋顶和古希腊柱式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总有人指责“神化建筑学”,“建筑玄学”,可是美又仅仅是能被“建·造·”出来的吗?赛博朋克的未来建筑是美的,灯红酒绿交叠差错;废墟是美的;宫殿是美的。可为什么不追求美,为什么不追求美呢?我不希望参数化,我不希望计算出最佳空间比例,我希望我的建筑是神来之笔,是逼近神明,逼近光明的所在。可我又做了些什么呢?
新青年公社被指责中央公共空间“不好用”,隔音不佳。公共空间,建筑师处心积虑设计出的包裹血管的心脏,习惯了狭长走廊互不碰面的人们觉得吵闹。“啊,不好用”,用来做什么呢?
也许我自己,一个社交恐惧者,也没资格指责这些,但是如果这是常态,那到底是应该建筑适应人群还是人群适应建筑呢?我们所受的训练到底能得到什么呢?如果建筑,建造与适用人群的差异越来越大,设计室与学院的路径越来越远,那我们消耗掉的生命,我们通过的宵,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自己,我把我自己逼上死亡之路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自己的“不妥协”,到底能让我做出什么作品呢?
说实话,在我看到新青年公社的体量时,我的内心是被喜悦充满的。它那利落的几何体量,丰满不失细节的剖切与重构,的确是我在我自己的设计中想得到的。但是,但是,就算它让我确定了“我心中所想有可能被实现”,但是这种建成后的时光里,被指责,被破坏,被评论家与使用者的矛盾所中伤,这只有我,或者说只有我们、一小部分人所追逐的美,那空间之美,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我提出问题,我反驳自身,可是我不知道。
随笔 | 吉林省吉林市松花湖度假村新青年公社调研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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