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声

和现在的妻子刚认识的那会儿，我还在一个小城市工作，她在大城市上班，因此我们两个并不能天天在一起。可是恋爱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像野火一样熊熊燃烧，久不见她，就心猿意马。她经常趁着休息的时候搭乘火车来看我，或者我请假去找她。我们见了面总是会住进宾馆，然后彼此缠绵不休。就在一次我们住在大城市的一家宾馆的当晚，发生了一件怪事。

宾馆是我从网上团购而得，以前没有住过，只是看到一些评价还不错，就索性直接定了下来。傍晚的时候我们见了面，然后在商场逛了逛，在餐厅吃过饭后，我们就直奔宾馆。

我们都洗过了澡，躺在床上，我正准备打开电视，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嘶叫，像是猫声，在宽大的宾馆房间上空绕了大概几秒钟。她害怕极了，她哆嗦着紧紧搂着我的脖子，胸脯把我挤得都喘不过气来。我也感到害怕，但是为了显示男子汉英勇的一面，我轻轻抚拍她裸露的后背，说:“不要害怕，我去看看。”可她却声音极低的在我耳边耳语道:“不要！”

这时，却能听得仔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的响。难道是老鼠，我说。她害怕，缩进我的臂膀里，把我搂得比先前更紧了。可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始终时断时续在耳边萦绕。我急忙撇下她，打开床头灯，四下看看，却没发现任何东西，但是静听之下，还是能听到刚才的响声。我穿起了衣服，看了看洗手间，没有，又打开衣柜看看，还是什么也没有。她也穿好了衣服，坐起身子，又把被子捂在身子上，看着我说:“是什么东西在响？”

“不知道，没看到是什么。”我回答。

“是不是老鼠？”她一脸惊惧。

我知道她最害怕老鼠了，我也很讨厌这种小东西，携带着病菌和寄生虫到处乱跑，据说，欧洲的黑死病就是拜它所赐。但是刚才的那些响声却不像是老鼠发出的，更像是老鼠的劲敌——猫发出的声音，猫爪摩擦地板，或者嚼鱼骨头的声音。

“不是老鼠，可能是猫的声音。”我安慰她说。

“老公，我好害怕，你快过来吧，抱着我！”

我遗憾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真凶，只好上床脱下衣服，把她抱入怀里，闭眼入睡了。

睡梦中，隐约听到那声音又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我想起身看看，但是刚才的一番拼搏使我累坏了，想睁开眼，但是酸涩无力的眼睛怎么也不听使唤。我双手叉开，仰面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在睡梦中，那个声音还时断时续地响，我挣扎起身，但是一股莫名的压力使我喘不过气来，甚至我连翻身都动不了。难道是鬼压床？仅有的一点浅显的意识让我想到了这个小时候经常会犯的病症。我努力地想动一动手指和脚趾，它们此时却毫不听使唤。我想大声呼喊出来，喊我的女友，喊她的名字，但是舌头只是微微颤动一下，发不出任何声音，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的如同死尸一般。小薇啊，我的女友，你快叫我一叫，我的内心这样急切地喊道。可是我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不在我身边啊，怎么感觉这张床空荡荡的。我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灰蒙蒙一片，的确看不到我的女友，她在哪里，被子褶皱了半边，难道她去了厕所。我赶紧下床，却发现洗手间并没有亮灯，门是关着的，却隐约能听见里面冲水的声音。

“怎么不开灯啊？”我急切地说，希望里面传来我渴望的声音。

但是里面只有继续冲水的哗啦啦的声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小薇……小薇……”我啪啪拍了两下卫生间的门。但是里面还是没有回答我的呼喊。

我着急了。

我扭了扭门把，却打不开，好像是里面反锁住的。我又拍了拍门，呼喊她的名字。

“小薇……你在不在里面，快回答我！”

“哗啦啦……”只有冲水声。

我一直这样拍着门板，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片刻后，冲水声也没有了，万籁俱寂，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静。我又掀开了床被，看一看她是不是躲在里面，以前她经常这样躲在被子里，和我玩游戏。但是我把被子整个都掀到地板上了也没有她的任何身影。去哪了？我真是纳闷了，怎么她就这么突然不见了呢！还有那个漆黑的卫生间，为什么里面有冲水声，我叫门却得不到任何回答。好像小薇从这房间突然蒸发了一样，房门，窗户，都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我甚至把衣柜，桌柜都翻开了，也没有任何踪迹可寻。我越想越着急，越着急心里越乱，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侵袭我的脑海。我看了一眼恐怖的卫生间，心一沉，一脚把它踹开了。什么也没有，没有小薇，也没有了冲水的声音。恐慌已经占据了我的大脑。壁柜？窗帘下的壁柜。只有它还没有被我检查过。可是这壁柜只是旅馆为了房间设计一致，把壁柜设计成和衣柜、床头桌一样颜色的木板，里面只是一面实墙，没有柜门，根本打不开。不过，好像那刚才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吧，我想。我忐忑地靠近了壁柜，伸过耳朵仔细听，“噼里啪啦！”我听得真真切切，那响声竟然真的是从这里发出的。我下了一跳，腿脚一颤，摔在了地板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那声音竟然连续不停地响了起来，仿佛是在向我示威。我怕极了，但是我更担心我的女友小薇。我急切地在房间里翻东找西，在床脚的下面终于摸到了一根球棒。这里怎么会有一根球棒？我没多想，握着球棒，摆出击打棒球的姿势，再次慢慢挨近了那噼里啪啦一直响个不停地的壁柜。我猛地挥动球棒砸向它，梆的一声，壁柜瘪了一角，可是那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是不停歇地兀自在那响，而且响声是越来越大了。我急忙挥舞着球棒，“梆梆梆……梆梆梆……”砸了过去，击打的声音在房间里乱颤，棒球震得我手腕生疼。终于，在我拼命乱砸乱打一阵过后，壁柜被我砸开了一个大口子，借着灯光，看到里面是一条不知多深的窄道。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到一股冷嗖嗖的阴风从里面吹过来。“噼里啪啦！”那令我恐惧的声音竟然还在，在房间里徘徊。我朝那个砸开的口子大喊:“小薇……小薇！”里面只有一点我的回声，没有我女友的任何声响。我反身在房间里找手机电筒等光亮的东西，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我只好手里握着那根球棒，壮着胆子扒开那个壁柜的口子，扒得更大一些，我就钻进去了。

我喘着粗气，浑身冷冷缩缩，匍匐在里面的窄道里。我爬了好长时间，竟然没有触到头，没想到这漆黑的窄道竟然这么深长。“噼里啪啦！”那惹人厌的声响还是不绝于耳。我慢慢地往前爬，爬了一段时间后，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好像空间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我忍了一会，但是没有坚持多久。我内心挣扎了起来，是继续往前爬，寻找我的女友，还是就此回头，再另想办法。可能女友就在前面等着我去救她，也可能女友这会儿已经回到了房间，看见我不在了正急得团团转呢。正在我犹豫的当，那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继续前行，突然，在我的手向前伸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东西，仿佛是一只脚，难道是她，我又向前摸了过去，的确是一个人躺在了这狭窄的密道里，我摸了摸她的身形，就是我的女友小薇。我轻声喊了她几声，但是她没有一点反应，摇晃几下，也是一样。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小薇到底是怎么了，这漆黑的密道里，我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不知她是否受伤，至少是昏迷不醒。我慢慢地把她拖到房间里。我看到她满脸是血，额头好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已经浮肿了起来。我喊她，摇她，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时，我才想起了拨打电话求救，但是播了几次电话，却没有打出去。这个他妈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遍遍拨打电话，一遍遍呼喊小薇。但是一切无济于事，我最后筋疲力尽躺到了她的身旁。渐渐地，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开始在我耳边回想，我绝望了，我张口大骂，把手边的球棒朝洞口扔了过去，这竟然起了作用，声音没有了，我只感到手臂被人重重地拍打，定睛一看，是小薇，她醒了过来。但是我却发现，她竟然是穿着睡衣，安好地坐在我身边，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脸上也没有了血迹，额头也不见了浮肿。只听她说:“老公，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看你满头的大汗。”

原来是噩梦一场，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来又过了很久，突然在网上看到一条新闻，在这个大城市的一家宾馆，老板被抓。原来在宾馆的地下室里，警察发现了大量的动物死尸，猫狗之类的被掩埋在地下室，起因是有房客睡到半夜总是被奇怪的声音吵醒，后来报警，才发现了这个巨大的葬场。老板如实交代，自己喜欢收养流浪动物，然后把它们养在地下室虐待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