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下一个裂变
1
1999年的夏天像往年一样热。
炎热的天气加上焦灼的心情，让人坐立不安。这几天等待高考成绩公布的东子，就处在这样的煎熬。
甚至有天晚上他还做了个梦，梦见父亲给了他一副粪耙子，很严肃地说：上不了大学，以后就拾粪吧！
他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起来，出了一头的冷汗。梦，是个梦，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他不想像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一辈子，更主要的是高中三年他一直是年级排名前三的学生，每个学期的奖学金获得者，虽然每次二三十的钱不多，但“奖学金”的字眼和学校宣传栏的大红喜报让他和别人向往不已。
特别是家里条件不好，妹妹已辍学，他想给自己和父母一点希望，上这么多年学得给父母个交待。
所以，他不敢想“考不上”是个什么结果。
这个梦说明什么？他不敢去想，只在心里用“梦是反的”自我安慰。
日子在没有结果的煎熬中趋于平静，时间一长还有点淡忘了，只是晚上还会习惯性的守在14寸黑白电视机前看教育台的新闻。
直到一天傍晚，村里停电了，看不了电视正准备睡觉，听见大门被打开的，接着是父亲推着自行车进来的声音。虽然天已经黑了，看不到脸色，但明显地感到空气里的凝重。
“432分，没考上”父亲的声音打破了凝重。接着他划着火柴，凑向嘴里的烟。透过火光，他看到父亲的手抖了一下，没等点着火就灭了。
原来父亲在后村姑姑家看到了消息，没等吃饭他就从姑姑家出来了，从姑姑家到村里家三公里，他却推着车子走了两个小时。
是的，我就是东子。
2
在床上躺了2天。
以后是什么？“社会青年”？“待业青年”？“无业青年”？………我不愿想，也不敢想！只觉心里阵阵寒意。
“爸，我想出去打工。”这是三天家里说的第一句话。
父亲放下嘴里的烟，抬起低着的头，嘴角蠕动了一下，竟没有说出话。我知道父亲这几天心里并不比他好过。
“你能干什么，你才19岁”。
我转过湿润的眼，尽力不让父亲看到。父亲苍老了，我不想再让这个家为难，村里的孩子像我这样读到高中的也不多，他们已经尽力了。
“好好准备，再复读一年吧？”。爸爸抬头看着我，是商量，更像是乞求。他们在农村待了一辈子，受够了农村的苦，实在不想再让孩子走这条路。
这是我最怕听到的，我怕他们的希望破灭，也怕顶着“好学生”的光环怎么承接“落榜生”的灰暗。
我只想快点离开家，离开熟悉的环境，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面打工一面复习，以后的梦想自己来承担。
在19岁的青春里，路很近、梦很圆、事情想的很简单。
3
拉锯了几天。
可能父母怕我自暴自弃，也怕我走极端。妈妈出了个主意，探问着说“要不当兵去吧？”
哪个父母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上了十几年的学，农活都没怎么干，去哪里打工挣钱，又怎舍得去受那个苦。至少部队能让他们放心，而且爸爸当过8年兵，家里还放着他当兵时的红领章和五角星。
“部队有考军校的机会”，爸爸接着说。
知子莫若父、莫若母，能马上离开，又有个美丽的幻想，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报名、体检、政审过程都很顺利。
当兵是和上大学一样的大事，通知走前一天，七大姑八大姨的挨家走亲戚，家里还请给我送行的亲友吃饭。他们说的话我没记住，只有些要离开家的不舍和逃脱的快感。
没有出家门妈妈就哭的不行。“这是去部队”，爸爸嫌妈妈眼泪不争气，冲她说。
爸爸用他熟悉的动作，给我打了个军背包。我穿着没有肩章、领花的军装，背着背包，跟着爸爸去乡政府坐汽车，再从乡里到县里集合坐火车。
在乡、县领导保家卫国、早日立功的讲话后，我们就正式被交给了接兵干部。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抱抱爸爸，可是接兵干部一声命令，让集体跑向火车站，我在送行的人群中尽力找他，看见他也在找我，我们开始跑的时候，父亲也使劲地跟着我们跑。
我肯定父亲没有看到我，但他知道我在队伍里，只知道使劲跟着队伍跑。
一阵忙乱之后我上了车，我在站上的人群里找他，他在车上的人里找我。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看见我，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泪。
汽笛响后，火车缓缓启动，父亲一面挥手、一面大声地喊“到部队好好干”！
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使劲点头、使劲挥手，只知道嘴里向他喊“你少抽点烟”！
任泪水模糊双眼……
—END——
作者简介：一名探路者，一个忠实内心的追梦人，喜欢运动的魅力和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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