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是一首诗。
诗的特性在于主观,越自我越封闭越极端的诗歌越有生命力,带着本能的欲望和激情一路撒野,横冲直撞,不顾现实,甚至不屌现实,它最大的能耐和爆发力就是自己,只有自己。对这种诗歌的任何旁征博引式的解读都是隔靴搔痒,像一拳打进空气,没有着落。
《苏州河》的好没有理由,一首诗读过去被其打动也没有理由。你说不出它是什么,找不到任何具象的东西,就像海子的作品,是神作,是本质,理论之外那层不可言说的地方最神秘最迷人,因而不可复制和归纳。
娄烨在这部作品中表现得像个诗人,揣着一股不可捉摸的才气,以一种少年的直率和决绝,制作了一场关于爱情的梦。
真好!
周迅的灵动和青春,上世纪末的中国上海市井群像,沿苏州河铺开的一条条船只和一张张陌生呆板的面孔,公共电话,BB机,街头喷漆小广告,闪着霓虹灯的地下小酒吧——一个陈旧的,充满年代感的,好像到处生了锈的世界,水底沉船一般被打捞上来了。当我们随着片中的旁白和摇摇晃晃的镜头与这个城市擦肩而过,恍恍惚惚宛如打了一个美丽短暂的盹儿。
片中开头结尾,重复的一问一答:
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会啊。真的吗?会啊。你骗我——
简直是一种爱情寓言。
因为怀疑,才有追问;因为追问,曾经的信任和情感早就破碎了吧。
像马达那样对爱情锲而不舍的追寻世间罕有,这有点类似《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头那个坚守了五十多年的老头儿,日复一日走过来,一年又一年,始终没有放弃。
老头子一生阅女无数,也曾对几个姑娘产生过暂时的感情,可当他见到心爱的那个人时,手捧一枝玫瑰,害羞木讷的样子竟然像个未涉红尘的处男。他的心一直给她保留着,是一块处女地。
而马达,流浪,寻找,流浪,寻找·······人们说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吗?还是他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没法理解,和他们自己不一样?
我们总是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顽固决绝的爱情了。在这个到处充满变化金钱的尘俗时代,殉情早已成为一种遥远的传说,爱得恰到好处才算会爱,懂得适时放手才叫明白,否则就是纠缠,否则就要被人耻笑,否则就是矫情,就是没出息。这是爱情本来的面目吗,或仅仅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独有特征?
哪种爱才叫会爱?哪种爱才是真爱?哪种爱是幻想?哪种爱最贴近现实?哪种爱人们向往,却在面对它时,或者一笑而过,或者一脸不屑,或者战战兢兢不敢放手去试?
你能分清自己爱的模样吗?哪个是你,哪个是别人,哪些是社会潜移默化给予你的?
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和之前的时代究竟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只能是一种快餐式的爱情,为什么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如果不放呢?如果不合时宜呢?
还是那句话——
“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会啊。真的吗?会啊。你骗我——”
种种问题,娄烨通过电影,勾连起一个个沉默的谜一样的过往、现在和未来,以爱情拷问时代。
答案在自己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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