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副主任医师

                    竞选副主任医师

    我是九零年医学院毕业到市第四人民医院上班的，二十多年前，像我一样某医学院毕业的同学们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进入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各个岗位，如今都风生水起，陆续成了各个部门的头号人物。而我当年家里穷，没有人脉能够通天，所以只有半羞半辱地接受了被分在乡村医院的命运。这个美其名曰“第四人民医院”的乡村级医院，各种设施配置，各种人才聚拢，不过是乡村版的，只是它地处城市一角，交通便利，好处是我抬抬脚就进城了，美食的诱惑商场的喧闹，我都可以分分秒秒地享受，只是囊中羞涩，我也只是个混迹于繁华之中的乡巴佬。是的，我纵有天大的本事，纵有雄壮的翅膀，也在这弹丸之地无英雄用武之力，一点点地磨蚀掉内心做一番大事业出人头的渴望，剩下的只是伴随在嘴角的长叹和无谓的一肚子牢骚。在这里，我娶了最平常的妻，生了最一般的孩子，闲来总是打磨他，希望他能实现我平生抱负。只是这个衣食无忧的孩子资质普通，无过人之处，我也只是昙花一现地梦想培养出一个天才罢了。

      五年前我都跌跌撞撞地走在副主任医师评审的路上。我几乎年年参加水平能力测试，每次都成功通过。可是每一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搁浅。第一年是因为学分不够，第二年是论文级别不够，第三年我都忘记什么问题了，第四年好像是遇到了疫情，我奋战在抗疫一线，材料准备的不充分，第五年，哎，今年都好几个人报名参加申报。起先我听说林副院长的妻子小艾报了名，再是文会计的前妻小钟也有份，这个女人不简单，首先她也是一线抗疫人员，水平能力测试可以免试，她老先生想双保险，她偷偷摸摸地看书，防备着别人知道有职称晋升这回事，害怕多了竞争对手，而且仅用一个月时间，高分通过水平测试。而且她还偷偷买了两篇论文，据说多一篇论文可以刷掉一大片。看来她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的。这个小钟本来还是我的同学，有一次我虚心向她询问论文的事情，她突然脸一沉，反问我你准备好了吗？而且你有人吗？我仿佛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我没有准备好，而且我确实不认识上面的人。她并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就轻蔑地说，这等事情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安排的，我劝你收手吧！别耽搁了别人的好事。这样我本来以为她作为我的同学可以对我敞开心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知道被人兜头兜闹地泼了个透心凉，这样我就知道对方是怀着很深的戒备心，从她那里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她恨不得立刻让我取消报名资格为快。从此我再也没有向她打听任何关于称职晋升的任何问题。她好像很享受我们目前的状态，而且，一向高高在上的目光甚至流露出善意的微笑。这在我是第一次看到。我扭开头并不理会。第三个是检验科的主任惠敏。她很得上司的赏识，年年都是先进个人。看文件这个很有用，起码医院打分她可以得高分，只是她的学历并没有提升，只是个中专。我是本科。但是林副院长说过，现在职称晋升，加分的选项主要在于思想品德方面的，而你的专业技术水平只是一方面考察。他这样说，我心里明白着呢，年初据说评优秀，他千方百计地安排在档案室工作的妻子小艾评了一个优秀。而我虽然的确奋战在抗疫一线，并且在工作一个月后因为后背疼痛，我找院长安排重拍CT，放射科的主人却说我肺部有磨玻璃影，上级会诊，要给予抗炎对症治疗后复查。这个林副院长要求把我跟专家微信沟通的截屏还有CT报告统统发在医院群里。然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我后来知道的。然后我所在的收治新冠的一区很快地有人举报到林副院长那里。他很快让我隔离了。但是21天后我要求上班，这个林副院长竟然推脱说，你这样子上班，会引起科室内人员的紧张情绪。而且你药房挂的账要尽快结算。我一下子火了，嚷嚷道，隔离那么久你担心科室人员的安危，请问我结束十四天隔离返家，你有没有为我家里的孩子大人考虑过，你考虑过他们的安危吗？我疫情开始并没有要求医院照顾，听从安排，在工作期间生病，我还要自己出医疗费用，这好像说不过去吧。我要见胡院长。林副院长嘴角抽动一下，哑口无言，浅浅的虚伪的笑意仿佛是荡开了一半的涟漪突然停滞了，表情尴尬。我气呼呼马上找到管全面工作的胡院长，说明来意，胡院长态度和蔼说，可以上班。他说上班可以。药费可以报销。话语简短，但是意见明确。我立刻掉头找林副院长。对方持怀疑态度，要求和他一起再见胡院长。林副院长满脸通红 。他跟胡院长说像她这种情况，还有五区的小明医生当时腹股沟淋巴结肿大，还有四区的吴华医生糖尿病复发，人瘦的皮包骨头，最近到省里住院了，他们都有大量的用药处方挂账，难道都医院消化吗？胡院长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她生病是在新冠病区，而且有一次核酸结果是可疑，如果这药费都要自己个人承担，下次谁还可以为公共服务赴汤蹈火。不要让我们的职工寒了心。对，是，林副院长脸更红了，嘴里支支吾吾。只是，胡院长说，抗疫关键时期，你把生病及会诊的截频发到群里，确实不妥，这是扰乱军心。我坦然地说，我当初要求加林副院长微信，他说好友太多，然后让我一股脑发在工作群里，不信，你问他。林副院长本来口吃，此刻更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好吧，你的药费报销，那另外的同志都享受吧。这样我的唯一次扳过来的小赢反过来成全了另外两个同事，他们甚至连争取都没有，却享受了实实在在的实惠。他们是值得的，后来我听说他们一个被评为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一个被评为市级好人。而我却什么也不是。

      这样，小艾，小钟，惠敏，杀气腾腾地排在我前面。首先医院的打分是我很担心的，小艾是林副院长夫人，打分时谁不关照，小钟是会计前任，有会计作法，当然分不会太低，惠敏是医院台柱子，是宣传的王牌，虽说是中专学历，她也可以拼一拼。思来想去倒是我胜算不大。不过，事情已经敞开了说，也就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之。然后是焦头乱额地准备资料，一趟趟地跑局里和医院。办公室新进换了主任。她并不知晓里面的程序。我只好摸着石头过河。多方打听，找到了市局对面的被拆掉牌子的电脑店里春某帮忙报名。

      一个星期后听说惠敏撤销了报名。有了四天，听说小艾也宣布退出了。好像听说她怕浪费掉一次免水平测试的机会，明年努力。现在剩下我和小钟了。小钟见到我跟避瘟神似的。我也不和她搭话。有时候见面仿佛是不是一个星球的人偶然相遇，视而不见。

      我性子急早早地提交的资料。而小钟还是一派稳坐钓鱼船的架势。嗯，对，她有人。听说得很久结果才会见分晓。我心胸放平静，静等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