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纯属虚构。
没有多远的路了。
除了脚步与摩擦，房间外的回廊忽然变得格外寂静。茫然地跟着他走着，世界几乎被压在了一张画纸上，我沿着王宫中蜿蜒的线改变着视角看着它。穿过一个比先前略窄小的木质房间，脚下的石砖灰便不再出现。这一段走廊用了大量的杉木，地面的中央是白色石材，天花板上嵌的灯泛着绿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石材与灯，但它们一定都极为名贵。
在走到一扇一人半高的杉木门下之前，李涯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但每走上几步，脚步都会不自然地停顿一下，恰好是在我脚步落下之时。
我抿着嘴，手不自然地架着。蓬袖的宽松恰好拢住了小宁，这是唯一使我心安的事。但我完全无法离开这里，更无法保证它的安全。
门口有两个穿皮衣的士兵，向我微微躬身，又向李涯鞠了一大躬。右半边虚掩的杉木门缓缓打开，里厅的暖黄光透了出来。李涯象征性地回头一下，拍拍衣服，大步昂首走了进去。我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又侧着身穿过门。
小狼踩在大块的杉木地板上发出了细碎的咚咚响，李涯的位置则几乎无声。我一边斟酌着该跟随他多近，一边小幅环视了一下这个大厅。除开大量木头、白石和黄色石灯所构筑的巨大空间，剩下的便是零散的几张桌子。李涯径直上了一层台阶，走向两个人。
我隔着数十步望着他们。左边那位似乎是风王，浓眉大眼，神似李涯；白衣宽大而工整，闪着点点金光。右边那个小女孩衣着类似，却是一头卷金发，蓬袖里还套着一条白色裙子。两人端坐着谈话，背后站着十几位仆从。
他们和我使用同样的语法交流，每个字词我都知道，却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他们的脸一点一点清晰了，却又一点一点和我记忆中的某些面孔重叠起来。仿佛他们不是独立的人，而是结合体。
十步远的时候，谈话的两人同时抬头了。李涯正好停下，我有些措手不及，晃了几下。女孩直勾勾看着我，我错开眼光，挪到李涯侧面，见他发话：“父王好。”左手搭右肩鞠了一躬，神情严肃，眼神却些许飘忽。
我迅速学做，又安心了一些，干脆手别到身后。女孩的表情严肃起来。等到风王向我们回礼，对我慈祥地微笑了一下，李涯才给女孩打招呼。
她端详着我，从嘴角挤出一个笑。
等到招呼打完，李涯突然开口：“父王——二公主，我想您需要回避一下。”
“嗯？”公主的笑容完全消失，起身，一步一顿走向侧门，裙摆随着摇晃，十分优雅，“尚有未完之事。既然如此，那我便识趣吧。”
李涯确认公主的声响完全消失后，径直坐到她先前的位置。我跟了几步，顿觉后悔又停下。
他面无表情地坐定，看着他的父王：“父王，有……不，两件事情。”
“是三件。儿啊我又不得不说你……嗐，罢了。阿玉——”
“父王！”
“嗯——对，我们的客人还在这里呢。小姑娘，不用东张西望，这里没有别人。你站过来点吧，有阿玉在这里。”
被唤作阿玉的侍卫从仆从群里钻出来站到了王座边上。我前进了几步。
“哦？是碧小姐对吧？”
我点头。
“这是……小家伙们过来。不是还有一个么？”
我知道他是唤着小狼们，却仍感到脊背发凉。反复确认过小宁的隐匿，我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认识小狼们。
如今小薰生死不明，而小兰与小茶却如无事般从我脚边绕过，蹭了蹭他的腿，又自然地被薅了一把。这温馨的场景、我的想法和刚才的经历细细切碎，放在一起，熬成了一锅奇怪的炖菜，又品得出一丝浓烈的情绪。
我想，身不由己。或许那个选择亦是如此。
风王仍然微笑着：“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么，碧小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
李涯一言不发，从侍卫手中接过卷轴递去，又开始拨弄着自己的口袋。
“碧小姐——我就不念全名了。为了表示对您的肯定，授予您以风王城公主的名号。希望您不论籍贯，以后依旧能够热爱这个国家。”风王小声快速读过，严肃地看着我。
仆从们没什么反应。
我想了想，很快便从吃惊中回过神，迅速在卷轴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小心接过，一遍端详着一边签字，说道：“一般人不会很吃惊么？字写得还不错。”
我看见了他袖口露出的熟悉的橙色。
“我明白。”我省去后半句。
“阿玉，收好。现在你是我们的……公主了。这位，”他恢复慈祥，指着李涯，“你该叫王兄。”
“义妹，重新认识一下。还有，我不姓王。”
“父王好。王兄好。”我咀嚼着这段对话。“父母”突然出现了。
侍从端上茶点，搬来椅子，向我深深鞠躬。李涯摆手拒绝了茶水，又略带深意挑起话：“父王，您说，义妹该称作大公主还是二公主？”
“我们风王城只有一位公主，也没有男孩子当公主的先例。”风王朗声道，“说到这……阿玉，通知二公主，让她不用再等了，事情已经讲完，早些回去，小心大雪。”
李涯脸色有点好看。他笑了笑，换了个话茬：“我想王妹一路奔波，势必不太好受吧。现在临近饭点，宴席应当已安排停当，不如共进午餐？”
“公主初来乍到，尚不熟识宫内道路，又不认识人。一路奔波来就先吃些茶点，去府邸休息罢。午餐会送到府邸上，自是不必费心。午餐后再议。来人……公主，下午见。”
两位女侍走上前请我离开，风王父子二人亦微微点头，风王在笑，李涯却没有。我只得行一个礼，跟着离开。
走到侧门，我忽地想起那被赶走的公主。回头一望，李涯在那个位置上未动，谈起了话。
“第二件，关于掩塔的事，城里的怪物……”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们瞒着我什么，甚至连最关键的资料都一字未提。我想要多停一会，却被催着越走越远，直到寂静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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