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快到了,总觉得自己应该写点什么,可真的坐下来时却不知该如何落笔。一想到父亲,心绪忍不住会有些杂乱。连续几个夜晚端坐在电脑前的我,想到这篇要写父亲的文字,竟然会心神俱疲,早早上床沉沉睡去。
父亲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白天经常打瞌睡,晚上却频频起夜,精神也不比从前。有一段时间,父亲甚至成了我心底的隐痛,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却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有时会突然莫名心慌,惧怕那个未知日子的到来。我尝试让自己从某些书中解脱,尝试让自己能够成熟的接受生命的无常,但在更多时候还是会在看望父亲的日子里或开心知足或郁闷伤感。
下午回家看见坐在阳台上的父亲,精神不错,心里顿时涌上一份踏实的幸福。父亲对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伟大壮举,我也不想用语言去赘述父亲对我们爱的厚重和细腻。但生活里的父亲做了很多,父亲用他的言行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
儿时父亲口袋里永远叠的整整齐齐的手绢,父亲工作时工整的笔迹和认真的态度,父亲与人交往时谦和文明的修养,都深深的烙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父亲生性是个乐观向上,风趣幽默的人。尤其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会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嚼着一个中药丸,闻着那浓郁的苦涩我都会皱眉,父亲却用一副很轻松的表情来告诉我们他对待苦难的坚持和乐观。
平常大多时候父亲是很严肃的,我上学期间,只要一不小心违反家里所定的规矩,吃饭时就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心里忐忑不安的吃着饭,暗中祈祷母亲不要和父亲汇报。但在父亲严厉的背后,却藏着他不动声色的关爱。
青春幼稚的年龄,我竟然因为一部电视剧而迷上了武术,忘却自己女孩子的身份,和同学相约在凌晨五点去习练武术。秋末的早晨五点,天还很黑,我们被心中蓬勃的勇敢和激情点燃,忘记害怕,也忘记潜藏的危险。
瞒着家人,一大早悄悄出了门去约定的地点,却不知身后的不远处,父亲一直默默的跟着。父亲没有阻止我,也没有打扰我们。只是那个借着昏黄的灯光照着书本切磋武艺的早晨,让我们明白了这一招一式的不容易。而父亲对我此举的包容和理解温暖至今。
父亲的大半辈子很坎坷,经历过文革的创伤,生活的家事也一直让父亲操劳不断。本以为家里最小的我成家后,年近七十的父亲可以颐养天年。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让父亲的身体不再灵便。虽然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父亲的晚年生活衣食富足,也尽享天伦之乐,但父亲简单的自由出行权利却从此被剥夺。
一路走来,父亲在我们读书工作时给予引领和指导,他看着我们一步步成长为每位父母所希望的那样,成人、成家、为人父母,父亲对每一个孩子的期待和付出都得到了一定的回报。但在岁月的纠缠里父亲也老了。
第一次强烈感受到父亲的苍老,是在一个重阳节,我带父亲去植物园赏菊。我推着轮椅让父亲在盛开的菊花丛中给他照相,父亲顺从的默许了我对他的摆布,蓝天白云下,太阳暖暖的,晒得父亲的脸颊绯红,我的心情也格外的灿烂。
好久没出门的父亲,看到人来人往的热闹,心情也很舒畅。一会儿,父亲提出要推着轮椅走路锻炼一下,我跟在父亲的身后,不停的给他拍照,拍的大多都是背影,父亲的脊背有些弯,因为体力有限,腰弓的很深,推着轮椅的手臂支撑着笨重的身体,步履蹒跚。
看着父亲的背影,蓦然想起朱自清笔下的《背影》: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此刻,站在父亲身后的我,也忍不住鼻子酸涩。在日渐忙碌和岁月的仓促中,父亲就真真切切的老了,他花白的头发,他弯曲的驼背,他蹒跚的步子,我突然很心痛父亲。一直觉得健康长寿在别人那里是祝福,在自己父母身上可以得到实践。可当我走十几步的距离,父亲却用了近一百步来丈量时,我心里还是涌上一股异样的不适。
小时候,我是老爸眼中最调皮的女儿,曾经无数次的被老爸罚站,甚至拧耳朵。为此,姐姐经常取笑我,说家里原来院子的槐树底下都被我站上一个坑。而现在,每次给老爸抠耳朵,我都会轻轻的拉着他老人家的耳朵说,看看吧,您当年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也栽到我手上了。老爸就会忍不住满脸荡漾着笑意。
这样的时刻,是我和父亲最惬意的时刻。
岁月的脚步任谁也无法阻挡,只祈愿时光在父亲这里可以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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