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里本该普通的一天变得不再普通,天气透彻清冷,和我们的心情一样,站在医院一楼的电梯门外等待,没有焦急,只有看似冰一样的冷静沉默。
这一天,父亲由于大面积脑出血倒在了凌晨四点的洗手间里,即使母亲及时发现,但他也只是含糊的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没有睁开过。
我的父亲也永远停留在了五十八岁,还是一头黑发,并不稀疏。
在父亲过世一年后的秋天,我们搬离了住了二十几年的老房子。刚刚住进新家的前几天,由于一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老家收拾行李,让我心心念念了好久,父亲的照片还孤独的留在老房子立柜的抽屉里,短短几天里这种形式的分离让我时常生出一种内疚,仿佛自己抛弃了最亲近的亲人。几天后,我回到老家,瞒着母亲把父亲的黑白遗照装进背包里,装作若无其事,我知道她们肯定会笑我的,笑我对于照片的执念过于幼稚,但这对我意味着另一种寄托。
然而几个月后,母亲出于迷信缘故,瞒着我,把关于父亲的一切全部烧掉了,包括我藏在衣柜最顶层的照片,不留一点念想。再一次伸手触碰衣柜顶层,找不到那熟悉的照片,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劫难,但我很快释然,生活就是这样不断的失去和得到,曾经鲜活的亲人也是这样渐渐地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的吧。
当初一同搬来的还有一棵瘦弱的龙爪,静静的放在母亲卧室窗台上,在通透干净的白瓷盆的映衬下,翠绿色仿佛有着磨砂质地的叶片杂乱有序,朝背面有力地翻转着,被阳光穿过时厚实的叶片居然也显得晶莹脆弱。已经不记得这是父亲哪年买来的了,原本只是瘦弱的一小棵,而如今在原有的枝条上已经长出了三四个分枝,生命力爆棚。物是人非,人往往比植物要脆弱。
关于父亲的一切在新家里似乎都找不到踪影了,除了放在母亲卧室阳台的那棵龙爪,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埋怨过母亲,没有留下一丝关于父亲的影像,但当我看到那盆朝气蓬勃的龙爪时,心里也多了些许安慰。
我很怕别人看穿我的心思。我有意无意的一些小动作如若被人点醒,我就有一种异样的羞耻感,好像自己是个被人看穿的幼稚鬼。我曾把父亲生前喝剩的半瓶酒原封不动的放在它本该放的位置,把父亲常用的杯子扣在酒瓶上方,像平时一样,营造一种他还在的假象,但是貌似除了我的每个人都不是很在乎,杯子很快消失不见了,也许不知被谁拿去接水了吧,瓶子也不知被谁放到了屋子角落,我想要维持的假象一天都撑不住。我有意的指责把杯子拿走的人,立马被人戳穿了心思,“干嘛?想留个念想吗?”我立刻变得哑口无言,生怕被人看穿我这幼稚的心思。假象始终是假象,只有我认不清这事实吗?
生活始终是要向前改变的,不变的只是记忆中的父亲一个人吃饭喝酒的身影,有点落寞,但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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