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习室两个小时看完了余华的《活着》。突然记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里的两个片段。一个是一个男人牵着一头牛,另一个是一个男孩献血而死。在我成长的漫长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两个场景,我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它们出自何处。直到我读完《活着》,我才记起了那电视剧的名字《福贵》。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福贵这个人,说他不幸,他却度过了最为漫长而黑暗的一夜,乐观而坚强地活着;说他幸运,他又亲手埋葬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只剩一头病牛陪伴着。其实,福贵的人生代表了那个时代大部分中国人的命途:从身为地主的浮华到败家后遭压迫;从被国民党逼迫去打仗到遇到解放军回家团聚;经历了人民公社化运动、大炼钢铁和文化大革命……
书中有很多感染力很强的片段,但现在一直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是福贵的儿子有庆给镇长的老婆献血过多而死的场景。我仿佛看到有庆嘴唇发乌,脸色铁青地呢喃着头晕,我好像触摸到他想要抽出那被医生死死握住的全是骨头的手。我仿佛看到他孤零零的躺在那个小屋子里。我似乎就在那样一个场景中,想要上去帮一把有庆,却被什么阻挡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难受着,眼泪哗哗的掉下来,我突然想到了我自己的母亲心脏病去世时的无助和痛苦。确实,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看到两个福贵一样黝黑的脊背在余晖中发光,听到老人用浑浊的嗓音在空旷的田野间响起: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整本书以老人的叙述为主,作者和我都是旁听者,坐在下午的山头上,听老人默默细数。很少有人能这么详细地讲述自己的一生,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福贵这大半辈子都用在回忆过去了,一个人守着7个人的人生,不断在脑海中放映,无论巨细。就像书中有这样一个情节,老人福贵“责骂”老牛福贵道:“今天有庆,家珍耕了2亩田,苦根还小,也耕了1亩田,你呢,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也就不说出来羞你了。”我不解,明明这里就只有一人一牛,哪儿来的那么多名字?福贵得意地解释说,:“如果它知道只有它在耕作,就会偷懒的。”呵,多么有趣而忧伤的画面,其实福贵和他的牛一样,他们都假想着自己的亲人还在,所以从来不曾忘记。
黄昏正在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我久久停留在故事中,眼前一会儿是少年时飞扬跋扈的少爷福贵,一会儿是得了软骨症不能干活而哭泣的家珍,一会儿又是饿的撑死的苦根。我的眼泪是一直流着的,但却又觉得连福贵自己都从未真正哭泣过,我在这里不过是流着自己人生的眼泪。
原来,《活着》便是最好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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