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从昭烨说来人刚过了不到十秒，塔楼内还有除浅砂白外的梅琮远和宁子虚尝试催动灵气。

仰望阴云，一滴珍珠大小的雨滴在黎骁韵橙黄的眸中绽放，“啊呀！”她瞬间全身湿透，犹如小锤打在身上，本就飞行不稳，仰面朝下翻倒。玉京谣扯着她，拽得漠谷忧猛地下沉，立刻掉到窗户水平高度下。风梓的影兽及时卷了过去，将她们放到身边，算上他支援前面攀壁半飞的同学，共动用了九条触手，“啊啊，雨太大了，离顶端似乎还有二三十米……”“喂，本小姐可不想欠你人情，快把你的天赋收回去。”

“你要是担心我灵气不支还是免了，”风梓推开墙壁，摊摊手无奈道，“现在是晚上吧，只要影兽和其他阴影相连，完全就没有消耗嘛。”

“呵呵，谷忧你离得近，请猛敲他后颈拜托了，掉下去摔死了我负责！”黎骁韵摆出喝茶的架势，却忽然发现手里只有鸿毛赤羽椒。漠谷忧依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风梓瞬间十级风速向上攀爬，犹如十爪蜘蛛，鬼知道女生同气连枝会做出什么来。漠谷忧不理他，手心朝天，一道金光直射云霄，刹那雨骤。勉强飞着的人也不得不趴在墙上，毕竟是冬天，浅砂白做的班服没有帽子，冰水从领口滑进去像水蛇蠕动，整个人的精神都要被浇灭了。

星落炎方才用火暖着大家的身子还好，可雨一大，连火都能带动，垂露上裹着火苗加上万米高空坠落的速度，攻击力可想而知。

黎骁韵三人闭紧双眼相拥在一起，忽然光线一闪，并非雷鸣将至，熟悉的香气扑鼻陨落，漠谷忧惊叫道：“昭烨，你做什么！”“没事的。”昭烨顺势滑下七八米远，脚踏在窗沿，迎面飞来梅琮远，听浅砂白喊道：“你接住了！”他耳闻之时已经大致料到何事，迅速揽过梅琮远，拦腰抱住后踩着墙砖飞驰到漠谷忧身边。

“我都说了，你的妻儿不是我杀的！”浅砂白举着镰刀朗声说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宁子虚劝道，“保命要紧，我、我们别计较。”浅砂白这才冷冷扫了大汉一眼，抓起宁子虚追赶大部队。

雨，已经停了，顿时万里竟无一片云，远方的灯火幽幽，氤氲笼罩着。

星月清晰，白光泼在眼前，浅砂白操控翅膀得心应手，陆地到浮空城的距离都是小菜一碟，几十米算得了什么。她举起镰刀砍平塔顶，大约有五平米的休息地带，放了宁子虚站稳，喊话道，“靠近的人连成一队，不会飞的挨在两个能飞的中间。”

“我、没劲了……”风梓的影兽淡化，晕了过去。浅砂白刚安顿好季疏笺，接住风梓回塔顶，随口侃道，“看你逞能，不行了吧。”很快，一人不落到了安全区域，星落炎给众人烘干，终于能喘息了。

浅砂白收起镰刀说道：“那些人走楼梯的话十分钟就追上来了。据我观察，他们的手段就只有用毒压制天赋这一招，不足为惧。”“啊，得救了。”梅琮远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要完了。”“差不多了。”浅砂白怒从心起，“我没想到你们控制灵气竟然这么差，连最基本的灵脉运转都做不到。那天赋能力怎么提升？如何取得第一呢？只是棵仙草就应付不来，还是冰火性质相互抵消掉的，药力副作用减轻了百分之九十九。这样下去一旦遇到瓶颈，根本就不可能突破得了！”她顿了顿，想起浅云清吸收烽火皇的惨状，黯然神伤。

众人听训，心中虽有委屈，但浅砂白自带气势，他们也不敢开口反驳。

“罢了罢了，怪不得你们。”浅砂白无师自通，加上浅南何提点，对灵脉了如指掌，这些衙内却不同，要不《灵气》是写出来干嘛的呢？她渐渐熄火，坐下望着地面说道，“好吧，我有些着急了。”

花睢、梅琮远和黎骁韵齐声大笑，“你气顺了？”浅砂白语塞，鼓着嘴想再喝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明之火，只得作罢。忽然胸中翻云覆雨，见得人晃了三晃，喉咙甜丝丝的，急忙侧头，向塔外喷出两口血。众人脸色变了变，她立刻解释道：“不要紧的，这就是五莲狱的毒。”拿起餐巾抹了去。玉京谣上前检查无害，其他人才放了心。

雷祁川拱手笑道：“真看不出，你这么瘦的小胳膊竟能提起两个人。”

“大家都可以的。”浅砂白队在场的人微微一笑，“嘿嘿。”她这样一笑，虽心怀鬼意，气氛却放松了些。现如今每个人身上都溅红，这多少令平安是福的公子小姐有些恍惚惊怖。

“接下来怎么办？”黎骁韵问道，“要去露营吗？周围的环境似乎刚刚好……”

“好啊！”“同意！”“可以！”梅、花、雷三人异口同声喊道。

“不行，外面潜伏的危险不是咱们应付得来的，若耽误时间给五莲狱搜到，别说老师们找不到……”浅砂白说道一半，低头思索起来。

黎骁韵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无处可去嘛，总不能连夜奔波吧。”

“可是我们的包裹都落在教室里了，连帐篷都没有哇。”玉京谣双手举在胸前，声音越来越低，“况且……况且……”

“好主意，我同意露营。”浅砂白忽然态度转变，好在无人问及。她举起储物水晶，“物资全不必担心。虽然我很想搭建树屋之类的，不过为了赶路，果然睡帐篷会好些。有哥哥给我设的空间魔法，把食堂搬过来都没问题！”

“哎，服了你们。”昭烨摊手苦笑道，“伙伴都负伤了，还这么开心。”

“总感觉……不妥啊。”宁子虚含糊地喃喃道，玉京谣点点头。

“嗯，会有心理负担啊。”浅砂白想想，平静地看着他们，“一来经历了见血之灾，惊魂不定，恐再遇袭；二来认为贪图享乐是为对季疏笺不义。对吧？但此地离学院甚远，如果 每日带着伤员劳顿，势必增加危险。不如我们明日择林而栖，先等所有人精神完备再出发。实则也用不了几日的，季疏笺灵脉未通，飘忽不定，刀砍极少能害他将来修炼；风梓修养些时日就好。都是轻伤而已。”

雷祁川扫了一眼风梓，心想，这能叫轻伤？

“有趣。”昭烨浅笑道，“我还以为你好歹也要装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才过得去。”

“我向来不做多余的事。”浅砂白道，“等会，你们可别全当来玩的呀。”

漠谷忧听了方才的话，道，“砂白说的对。前两点倒在其次。再说，现在回学院，或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倘若过上一周，理事会必然派人找寻，加强防备，同时也给你们的父母、其他的贵族敲敲警钟。而学院里肯定有内奸里应外合五莲狱，才神不知鬼不觉地……”

“咋啦？”雷祁川问道。

“对了，就算学校里老师很少，他们也不可能大批将学生转移出去呀。”黎骁韵心中一凛，“如果是用了储物空间还好，倘若五莲狱的人都能轻易上内院，我可死也不回了。”

“也有可能是幻境。荭矾气息的毒就是幻境。如果我们潜意识地跟着某个领队老师出院，应该也没人怀疑吧。如此只用两个卧底就够了。”浅砂白道，“我感觉那个早上的老师很可疑。”

众人点点头，雷祁川问道：“顾齐英和梅凉信呢？”

“顾齐英有可能但梅凉信应该不会。”浅砂白猜测道，“梅凉信手里有全班的花名册，不至于落下三人不抓。而且告状去的不正是他吗？之所以带走醉花阴、柳易燃和唯吾锦秀是因为他们三个打了顾齐英。退一步，假设教务主任、梅凉信和顾齐英他们都是五莲狱，他为何要提前支开三人？玉京谣，你和醉花阴感情比较好吧？”

“呃，嗯。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的。”

“好，据你所知，她会随身携带清心铃、神烟香包之类驱毒的东西吗？”

“不会，她喜欢少穿少带，身上越轻越好，绝不会有多余的配饰。”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有个理由不加害醉花阴。”梅琮远道，“因为……她是醉王的私生女。”真是一鸣惊人，除玉京谣提前知道内情，连昭烨脸上也显出惊讶。这种事，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醉王膝下无子，偏有一女与母亲流浪在外，毕竟他常常御驾亲征，路上行一件风流事也无不可。醉花阴五岁入宫居住，醉王都要让她三分，可人家也不睬他。母亲过世后，她死活不跟父姓，屈尊借用封号。辈分上算起来，她是我表姐。”

“英雄沙场千杯倒，狗熊帐底卧春宵。”昭烨回想起来，这句话是醉王的座右铭。“她的名字还是令我想的。”玉京谣笑道。

“嗯，但这不能解释柳唯二人了呀。”浅砂白道，“梅凉信要么想坑队友，要么是随口上报的。”

“万一是他们想分开对付我们呢？”雷祁川看着他们炮语连珠，感觉脑子里全是沥青。

“哎哟，问君何能尔！”黎骁韵叹道，“他们身上没有对抗幻境的物事，身份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打顾齐英。你到底听进去什么了？咱们十二个人一块拐来这里，季疏笺和风梓不是也单独给大汉钳了一阵，他们完全没必要提前分流啊。”

“行了，我以后不参与你们讨论了还不行吗？”雷祁川于是找星落炎玩去，见脑子同样不怎么好使的星落炎也认真思考，便与两个不省人事的谈心。

“宁子虚同学，”漠谷忧波澜不惊，“你能给我们讲讲吗？”宁子虚微微点头，“其实……”

“追来了。”昭烨忽然道。

“花睢、星落炎带梅琮远；漠谷忧、昭烨、玉京谣、黎骁韵、丘柏带风梓、雷祁川和宁子虚；我带季疏笺，随时支援你们。”浅砂白极快部署，“撤！”飞行控制最好的是花昭漠三人，其中唯独昭烨力气稍大些。星落炎抓住梅琮远，花睢保持平衡。雷祁川有些沉，昭烨在左，漠谷忧在右；昭烨左边依次是风梓、丘柏；玉京谣和黎骁韵带体重较轻的宁子虚。

浅砂白抱起季疏笺，飞在最前端，心想：“哥哥的空间压缩魔法不能装动物，否则能省好多事呢。”

十余人浩浩荡荡飞跨山河，浅砂白回头笑道：“教室里我们是同学，在外面，就是同伴。”“嘿，有朝一日上了战场，就是战友啦！”梅琮远道。黎骁韵回头喊道：“你个陆地生物，少说两句吧！”

花睢不是第一次飞。他的神迹花流如云雾轻薄，加上唯吾锦秀的波涛后却可呈出浮力。但他是头一次飞得这么高，也是头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梅琮远一脸怪异的表情，“你眼睛进沙子啦？”“不，我这是感动得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