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要翻身
人是一个初生的孩子，他的力量，就是生长的力量。——泰戈尔《飞鸟集》
1.
一晃四年，临近圣诞，今年的这时却没心思想着浪浪浪玩玩玩了。身为师范生，周围一票人都在这会儿拼命刷着题，背着书，万余人盯着那几百的教师编制名额，虎视眈眈。
有人说:“两万人！招七百？啧，没戏了没戏了。”
也有人说:“身为不入流的二本师范生，除了拼命考上公职或者编制，别的根本没有出路好吗？”
就在这种光怪陆离般诡异的紧张氛围中，我再次遇见了敏敏。
温暖的店内，奶茶的甜香氤氲在一呼一吸间。终于，她开口打破了平静。
“我的雅思成绩出了，7.5分。”
说话的她嘴角微弯，巴掌大的小脸在暖融灯光映照下，柔弱却又坚定。
2.
我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认识的敏敏。小小的个子，小麦色的皮肤，缩在肥大的迷彩服里，像个黑心煤老板手下的童工。真正让我注意到她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一次休息时的无意一瞥。
彼时八月，艳阳流金，大多人都拉低了帽檐，将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太阳直晒的面积，面色恹恹。在我漫不经心的游离视线里，她手里攥着张纸条，口中念念有词的认真样子是那样的奇怪。
解散的时候，我往她那儿凑了凑，“同学你好。”
“……你好”夹杂着浓浓口音的回答。
“你这是去食堂吧？要不一起？”
军训时的食堂人头攒动，排队的时候，她再次拿出那张纸条，我也得以见到其庐山真面——一张写满英语单词的便签。
吃饭时，我耐不住好奇开口问出声:“你刚刚是在背单词？”要知道，那时的我们刚刚步入大学，满脑子都是高中班主任的那句“考上大学你们就可以随便玩了。”
“是啊。”她咽下饭菜抽空回答，对上我惊恐而敬佩的眼神，简单解释，“我要考雅思。”
雅思？对于一个刚上大学解放了的高三狗来说，不明觉厉。
“我吃完了，不好意思赶时间，先走了。”说话的空，她已然离开。
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是同班相熟的同学。
“你怎么跟那个书呆子在一块。”她自顾说着，“那个敏敏，贵州的，整日捧着个单词本，普通话都说不清楚，还要考雅思，不谈别的，她口语就过不了，这是做白日梦吧……”
白日梦吗……渐渐，我听不见了同学仍在絮絮叨叨的声音，满脑子只剩下刚刚操场上那个抓紧一分一秒背着单词的女生的模样。
太阳那么大，那么热，她那样认真。
这真的是白日梦？我当时简单的认为同学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后来的期末英语考试，我听到成绩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全班五十人，五人未过，敏敏最低。
3.
毕竟我和敏敏不在一个班，正式开学后，除却极少碰面，微笑点头示意，然后她匆匆走过。再就是听别人提起“那个书呆子”想到那个炎炎烈日下的执着脸庞时，象征地替她难过片刻，我几乎快要忘记了她。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大二。
我利用课余的时间去校图书馆申请了管理员一职。给别人登记借还书籍，帮眼神不好的老教师爬梯子找找教材，无事的时候蹭着无线恶补一堆高中落下的电视剧，周末就这么慢慢过去。
那是个秋雨绵绵的阴冷深夜，我查看完所有书架，正要锁门离开，关门的动作被一急促焦急的声音阻止。
“等一等！”
对上她的脸时，我不由惊讶的挑了挑眉。已经十点十分了，图书馆闭馆，而且外面雨大风狂，她不会从阅览室刚被赶了出来吧。
“阅览室刚关门。”果然，看来她又泡了一整天都图书馆。
“哎呀是你啊。”她后知后觉地笑咧了嘴，随后又苦了脸，“我还下书，再借下书，不会耽误你时间，两分钟就好……”
两分钟没到，她抱着几本书再次递给了我。
《普通话规范性讲解》我看着书名愣了一下，该不会……“不怕你笑话，我普通话还没过呢。”她腼腆地笑笑，面微有赧色。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几本书扫码记录，整整齐，双手捧着递给她，“加油。”我看着她，脱口而出。
她走后，我拿过她还回来的英语原文读本，随手一翻，有一页折了，打开，铅笔做了标记的是一句话——“Nothing is impossible for a willing heart。”旁边的翻译简单粗暴:心之所向，无所不能。
再之后，我又碰见过她好多次，无一不是临近闭馆的最后一刻，还书，借书，再匆匆离开。
看着她渐渐远去隐于黑暗黑暗中的身影，我的脑袋里崩出一句台词“此人以后必成大器。”虽然彼时大二的她还在为着普通话和四级焦头烂额，大器一词与她怕是毫不相称。
4.
一年后，在我辞了管理员之后，再加上大三事物繁杂，却是再没见过她了。
然后就是今天，我再一次在人满为患的自习室中看着一堆书越发感觉窒息坚持不下去，出门偷懒遛弯的时候，却碰见了难得不那么着急赶路的她。
“学校那边在加快申请，好在大二之后争气，多拿了几个一等，现在只等着年后面试就可以了。”端着奶茶小口嘬饮的女生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江南水土四年养育下白嫩了少许的脸上是依旧闪亮如星辰在内的眼睛。
现在的她，宛如脱胎换骨。
不常联系导致我缺席了她整个浴血重生的过程，我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又经历了多少次的失败，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但我知道一定是艰辛而又孤独的一段路程，她踽踽独行，直至成功。
有人说，你要努力，因为比你优秀的人还在努力。
有人说，你不要怕，风雨后有彩虹。
但是她顶着看似毫无希望的灰暗一切，一路荆棘，直到坐在我面前，不提往日苦，轻描淡写几句概括，看着毫不费力。
真是应了那句话:你只有很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回自习室的路上，我耳畔还是回荡着她的声音，“就算只有一个考过线，那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说话时，她笑意浅淡，那往日听过百遍的毒鸡汤却是让我有些回味无穷。
5.
不可能。是现实中我们说的和听的最多的。
能力不足，时间不够，忙不过来……我们给自己找了充分而多样的理由。一边说着，“我要是早些这么做，我现在早就成功了。”叹着没时间的同时，拿着手机不厌其烦地刷着微博追着剧，偶尔看到那些鼓舞人心的鸡汤，神经紧绷个一时半会，却在下一刻，打回原形。
我们艳羡着别人的优异与能力，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生来原装的天才。
大多笨鸟，翱翔于先飞。
再说了，记不得之前哪个不着调的人曾说过:你妈不比他妈蠢，你爸不比他爸傻，你生来凭什么比人家笨？
成为畅销漫画家的夏达之前的也被人嘲笑不看好过，一个个作画的夜晚直至天明，最后终于也变成了别人口中“你不知道她曾经有多努力的人。”以往痴人说梦的固执等来正名，改为努力。
在成功之前，对其觊觎，不都是白日做梦？而那漫漫长夜，只有你自己举着台灯孑孓度过。最后的最后，微弱的灯光照进了梦想，白日梦也成了现实的模样。
所以啊，白日梦什么的还是要做的，身体力行，要是有个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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