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没有一个不羡慕老方的，两个娃都那么会读书。只有老方暗自发愁：两个娃都读书，他供不起，必须做个取舍，而且要快。
他去求教村里最有智慧的长辈。那长辈对他说：“你这个决定是对的。我们庄稼人啊，土地就是祖业，得守住才行。万一你两个娃都读书飞走了，以后谁来替你守？等你百年之后，你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老方点了点头，长辈真是一语中的。他问道：“我现在犯难的是，到底是让大壮还是小壮继续读？”
长辈想了想，说道：“抓阄吧！我们庄稼人，靠老天赏碗饭吃，就听天由命吧！”
老方觉得这个主意好，回来和媳妇商量。
媳妇说：“大壮小壮都喜欢读书，我们可以借钱让他们继续读。”
老方说：“庄稼人不能忘本，这是其一；庄稼人不应该寅吃卯粮，这是其二。”
这一和二彻底堵住了媳妇的嘴。于是，老方便招呼两个娃来到跟前，说明缘由，让他们抓阄。
事发突然，大壮小壮有点不知所措，知道自己也许不能再读书，眼泪便扑簌地掉了下来。老方心头也有些不忍，但还是喝道：“哭什么哭？又不是要死要活的。阄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赶紧给我抓。”
大壮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最后紧紧盯着满脸泪花的弟弟。想了片刻，他跟老方说：“不用抓阄了，让弟弟读书吧，我回来务农。”
这话把一家人怔住了。他接着说：“我是哥哥，我力气大，干农活上手快。我还比弟弟高一个年级，我可以辅导他学习。”
这话有些道理。其实老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日后被大壮埋怨。
大壮说完，搂着弟弟哭道：“小壮，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把我的书也帮我读了。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顿时，一家人哭作一团。
从那以后，大壮便回家务农，小壮则继续读书。后来，大壮开辟了荒山建起果园，成为村里第一个果农；而小壮考上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再后来，他们俩都结了婚，生了娃，只不过一个在农村，一个在城里。
小壮对哥哥一直心存感激，他知道哥哥喜欢读书，每年都会寄很多书回来。大壮告诉他，别花那冤枉钱，可他不听。
那年暑假，小壮一家回老家，意外发现那些书都严严实实地藏在哥哥的床底下，大多没有开封，便问哥哥，这是咋回事？
大壮说：“都跟你说了，不要花那个冤枉钱。”
小壮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读书吗？”
大壮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一打开书，我就感觉头晕。没翻两页，瞌睡就来了。”
小壮无语。
大壮说：“不过还是得感谢你，给我寄了这么多书。你嫂子说，这些书不看，还不如拿去生火，我死活都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壮问：“为啥？”
大壮很神秘地说：“不知为何，把它们放在床底下，我晚上睡觉特别踏实，经常能梦见好事情。”
听到这话，小壮眼睛有点模糊了。
这时，大壮四岁的儿子进了屋，看到床底居然藏有这么多东西，稚声稚气地问道：“爸爸，这是什么呀？”
大壮说：“儿子，这是书，叔叔买给我们的书。”
儿子问：“这么多呀！我能看一看吗？”
瞬间，小壮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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