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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小学毕业,没有学过字母,还能陪父亲掼蛋。掼蛋,这是淮安很早就流行的扑克牌游戏,现在已走向全国,风靡华夏大地。
母亲掼蛋时总是看不出自己手里有顺子,源于她不会理牌。她会把一样的固定下来,不再移动。作为老师,父亲不急也不躁,指导母亲按数字的大小顺序理牌,2、3、4、5、6、7、8、9,母亲还拎得清,到了10、J、Q、K、A,母亲便半天数不出来,A字两头靠,她更是搞不懂。当然,不会理牌也不影响两个人的掼蛋,只不过母亲输多赢少罢了。
学打掼蛋的母亲,完全颠覆了一贯聪明而又强势的形象。其实母亲曾经有多讨厌打牌之类的“不务正业”。父亲历来喜欢打扑克,他有一群比较固定的牌友,都是淮安兽医站退了休的干部。只要不下雨不下雪,他们每天吃了中饭就会围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打掼蛋。不打团团转赌钱,也不采取惩罚措施。有时热得衣服湿透,有时冻得直打哆嗦,但他们照打不误。
母亲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瘾。周边有麻将馆,满屋子男女老少,好几桌同时开战,喧天喝地的,一块两块的赌注,不大,但绝对不会不来钱。赢钱的想多赢,输钱的想扳本,上瘾还可以理解。连滚桌底措施都不惩罚,一坐就是一下午,难怪母亲想不通。
每每母亲埋怨父亲不该打掼蛋,我就劝母亲别生气,人老了就该有点兴趣爱好,吃喝嫖赌什么都不干,再不掼个蛋,怎么预防老年痴呆。回过头来我又说劝说父亲,掼蛋可以,但不能一坐就是一下午,掼蛋一个小时,站起来走动走动再接着打。父亲只是笑笑依然如故。
我不想评价父亲和母亲谁对谁更好,谁为谁付出更多,但自从他们从淮安区搬到市区随我们生活之后,父亲就没有了掼蛋的伙伴。只能选择母亲最为对手。四个人玩的牌,变成了二人游戏,有时我加入就成了三国演义,规则仍然是四人掼蛋的规则,马虎不得。家庭团聚的时候,母亲便去准备饭菜,姐夫、弟弟和我自然陪父亲掼蛋,这是他最过瘾的时候,四人掼蛋除了对牌的排列组合之外,更讲究配合和阻击,各种技巧都可以用得上。
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正常情况是父母二人掼蛋。我一般不参加,而是帮助母亲掼蛋,父亲也没有意见,因为弱者才需要别人帮忙。我指点母亲整理她手里的牌。“小的放左边,大的放右边,按顺序来。”我对母亲说,“这样就能一眼看出来有没有顺子,特别是同花顺子。”母亲小心翼翼地扯着手里的牌,一张黑桃Q掉到茶几上,母亲好不容易捡起来,却分不清这张牌应该插到哪个位置。我说别急,慢慢想。母亲盯着左手握住的牌,右手举着的黑桃Q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母亲还没厘清自己的思绪。她皱着眉,额头沁出了微微一层汗。母亲又思考了一小会儿,还是不敢确定,她着急地说:“怎么得了,我在捣糨糊……”我这才提醒母亲:“从10往上数。”母亲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数着,终于,母亲明白过来,将那张黑桃Q插进梅花J和红桃K的中间。我笑着说:“非常好,就是这样排列。”母亲的表情瞬间从懊恼变成得意。
母亲左手握着一把扑克牌,右手举着一张梅花K,她的眼神略显慌乱。母亲说:“这张牌要摆在哪里?我怎么又不会了。”我安慰她:“没事的,从2开始往上数,不要急,慢慢来。”我想,母亲可以忘了怎么数数,可以忘了我是她的儿子,只要她还认识扑克牌,还想玩掼蛋,我就应该知足了。
有一次,我对父亲说:“您诚实了一辈子,就不能变通一下?让老妈多赢一次两次啊。”父亲立即反驳说:“那有什么味呢,掼蛋就得守规矩。”
父亲去世后,母亲再也没有玩过掼蛋,她本来就不喜欢掼蛋,看到父亲没有人玩,开始学习掼蛋。没有八十分、跑得快基础,学习掼蛋多么不容易,红桃可以逢人配的组合她更是不会,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他们那一辈人,尤其是女人,都愿意为男人作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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