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达摩
图/达摩
下了飞机,看见马克和帕特,我们都兴奋地蹦蹦跳跳搂成一团,像粉丝看见偶像般高声尖叫,引来路人的窃窃私语,而我们却只顾享受着当下的激动之情。
帕特来自内江,马克是英国人。
我们走进了一间颇有哥德式风格的酒吧,在暗黄的灯光下,我要了一杯德国黑啤酒,一抿一口地喝了起来,酒吧里聚集了一小群西方人,有的在玩桌球,有的面对面坐着聊天。我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马克抱起慵懒在沙发上的猫,温柔地轻抚它。
那一夜凌晨两点,我们各自手拿着一瓶青岛啤酒游荡在成都的街道上,我望着灯火嘹亮的成都,没有令人窒息的躁动,一切的感受油然而生。
马克转过头对我说,
“来中国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酗酒的问题。”
“你们都说中国啤酒像水,可能是酒精浓度低吧?”
“可能吧!”
“懒骨头”是马克带我认识的第一家青年旅舍,35元人民币一个床位,环境雅致、整洁,前台摆放着各种一日成团的景点单,右边是投币式的上网服务,旅舍的大厅供背包客们歇息娱乐,特别喜欢它的小吧台,琳琅满目的酒瓶和墙壁上来自全世界背包客留下的画作。
我们三人要了一些水彩笔和纸,开始创作起来,我把对成都的印象卡通化,马克利用英国威尔斯的形象呈现了欢乐明亮的色彩,而帕特将许多他喜欢的中国元素汇成一副别具风味的画作,我们把画贴在了所有画的最上方。
旅舍里,我们遇见了一位出差中的中国女生,长发托出一张圆圆的脸,身材稍胖,总是说着“不行!我太胖了!”。
她也喜欢和我们聊天,但更多时候都是抱着电脑在一旁工作。还有独自旅行的美国女生和一位18岁的加拿大小伙,只身踏遍了欧洲,此站来到中国四川,向我兴奋地诉说着他一路的见闻,令我目光闪闪发耀。我们会聚集在大厅的踏踏米上,喝着啤酒,聊各种的话题,有时候聊到凌晨两点多才各自回房。
晚餐期间,我把住在成都的康宇约了出来,他带着我们三人去了一间叫“奔跑的辣椒”的自助火锅店,四个人到最后风风火火,那辣在我的舌尖上,胸口里,肚子内不断地来回奔湧。令我明白生为广东人不懂辣,会失去多少人生的乐趣!
在乌克兰留过学的帕特能说乌克兰语、俄语和流利的英式口语,是个既聪明又讨人喜爱的男孩,马克在大学里主攻多媒体设计,他刚来中国时意兴阑珊,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直找不到工作,这种只有付出没有收入的失衡一直腐蚀着他们的自信心。
我记得在马克家的一天晚上,他满身疲惫,流着泪对帕特剖白他的无助,但帕特只是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语。
除了一定的文化差异存在,年轻、叛逆的他们因为贫乏而失落,于是更急切地去寻找更多的填充物,在各种周末派对和酒精之间迷茫徘徊。有时候,他们因为有对方的存在而幸福快乐,相亲相爱,有时候他们从街上吵到商场里,恨不得给对方脸上来一拳,一位好心路人向前阻止,差点就被马克给打了,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我纯洁的心灵,他们就像两个孩子一般无法适当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时而大哭大闹,时而破涕为笑。
文殊坊内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古式小店,路边的小吃摊不断地吆喝着,我们一行人舔着雪白的棉花糖,边走边看矗立在两旁典型的骨格式老房子,站在中间放眼望去,会怀疑自己穿越在民国的闹街上。龙抄手的辣味呛口、龙须酥的香甜、奶油味的蛋烘糕,还有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小吃一波又一波地绽放着我的味蕾。
在锦里,我和帕特换上汉服逛起了庙会,玩起了唐伯虎点秋香的戏码。
春熙路上看见一处玻璃展柜内的婚纱,我无心耍宝地说,“哎哟喂~!真想什么时候也有人对我做件浪漫的事呀!”。马克突然抱起我,“咔嚓!”拍下了一张新娘抱的照片,让我心里暖了好几下。
然后,我抱着好奇心和他们一起走进了一家同志酒吧,妖艳的肌肉男看得帕特心花怒放,惹来马克的阵阵白眼,于是在我的大力鼓吹之下我们又走进了女同志酒吧,满屋的女生看着我们两男一女的阵容,狐疑地交头接耳,我们在一片打量的眼神下坐在了其中一张桌子,美眉走过来和他们哈拉着,我打量着现场的女生,大部份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或者年轻。她们稚嫩的脸庞很努力地摆出那不羁的架势,留着恨天高的短发,抽着烟,搂着她们的妹儿,看着我。
我手驾下巴,脑门一歪,眼神放空了。
这天,马克一个跑了出去,我和帕特也骑着自行车从“懒骨头”开始一前一后地出行,天空下着蒙蒙细雨,雨水拍打在身上很冷。
小时候,我常常骑着自行车上学,每天一点一滴纯真,对未来充满憧憬。突然间一切都变了,言论变了,道德风气也变了,我既不会思考,又觉得无所适从。
我和帕特的自行车保持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天气虽冷,但我兴致勃勃,我们在杜甫草堂膜拜,在教堂门口吃龙抄手,穿过大马路的十字路口,骑过崎岖不平的小巷路。
经过一家部队的宿舍大门时,看见门内一位女生,嘴角笑咪咪地看着手机正往外大门口走,门外小道上有另一位小伙子,双手搭在背后,正往大门口走去。两人在大门相遇的那一霎,小伙子把一支玫瑰花从背后竖在了女生的眼前,他阳光般地微笑望向她,女生惊喜地看着这支玫瑰花,对他露出了月牙弯弯的笑容。
我们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往回骑的时候,帕特在一家售卖军装店前下了车,他身上钱不多,但他把那件马克很喜欢的蓝条纹短袖T恤买了下来。
回到“懒骨头”,马克手上也拿着一枝玫瑰花。
那天,是2月14日。
妥协大概是最差的一个生存策略了,如今的陌生社会里,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其实是不受欢迎的,经过不同的迭代,我们要重新熟悉一个新的游戏规则,主动地去选择我们的亲密关系,不需要那么依赖于以前的系统,你并不一定可以靠妥协来转换成想像中的生活。
从那时起我所构想的路,通向外面,也通向内心,并开始了对自身、对土地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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