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必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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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弟弟把老二哥哥的微信推给我，我很开心地加上了哥哥的微信。老二哥哥是三姑妈家的二儿子，在家排行老二，大人们叫他老二，我因此就叫他“老二哥哥”。

前段时间我写了篇小说《天知道，地知道》，这篇小说是以我的奶奶为人物原型写的，也就是老二哥哥的姥姥。想来应该是弟弟把这篇文章推给老二哥哥，和老二哥哥聊了这件事情，我这才和老二哥哥加上了微信。老二哥哥说他也很想姥姥。我想在老二哥哥的记忆中奶奶也占有很重要的一个位置。我记得老二哥哥是在初中时因为一个偶然的事情得知自己不是三姑父亲生的孩子，那时候老二哥哥正是叛逆的时候，本身就是很犟很倔的小孩儿，自然闹出一些烦心事，书也不读了。作为姥姥，奶奶自然是非常担心老二哥哥，她批评三姑父的口无遮拦，也心疼三姑妈的命苦。这些事情在短时间内是没什么好办法解决的，我想后来还是时间抚平了一切。在家庭风暴漩涡中的老二哥哥，他是怎么度过来的，我不知道，但后来他应该明白每个人都是爱他的，这些“无奈”不是谁的错误， 是时代的错误。

老二哥哥和我聊天时说了一段话“有时跟我在一起她会讲一些，现在她回忆过往的事还会哭，我只能强忍着泪水默默地听她讲。”老二哥哥说的是三姑妈，她的妈妈。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回首往事，回忆往事的时候会哭，是因为那些已经愈合的疤痕又被重新揭开。人心中的疤痕毕竟和皮肤上的疤痕不同。皮肤上的伤疤愈合了就愈合了，只有特别重的伤疤会在某个阴雨天以痛或痒的方式提醒我们这里曾经受伤过。但心里的伤疤，看起来已经愈合的伤疤，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永不会愈合的。生活的忙碌也许会让人暂时忘记伤疤的存在，但在某个闲适的午后，或是某个安静的夜晚，心口上的伤疤就会再次疼痛起来，而眼泪是疼痛的自然表现。若是有人可以听自己诉说，我觉得这是缓解疼痛的一种方式。老二哥哥说自己强忍泪水默默听着，哥哥是孝顺的。很多年轻人不喜欢听老人的诉说，我个人觉得这是非常不应该的。如果我们可以看到人心口的伤疤，你会发现每个老人心口上也许都是疤痕累累。听他们诉说吧，毕竟心里的伤是没有止疼药可以疗愈的。

小时候奶奶带我去得最多的就是三姑妈家了，在那个出行只能靠双腿的年代，一老一小能走多远呢？我们从没走去过山里的大姑妈家。三姑妈家因为离得近，奶奶每年都会带我去，大多数时候是在夏季。三姑妈家给我的感觉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我和奶奶一起和三姑妈睡，床单永远是干净熨贴的带着阳光气息的。那时候还小，白天和表哥们一起玩了之后，晚上早早就困了。在三姑妈和奶奶的聊天声中，我不情愿地睡着了。半夜，迷迷糊糊中，三姑妈和奶奶似乎在说话，她们打着手电筒照着我，“妈，你看，有小蛲虫爬出来了。”我肚子里长蛲虫这种寄生虫的时候是在三姑妈家里，也是在三姑妈家治愈的。大概每个孩子都长过蛲虫，那种肚子里的寄生虫特别讨厌，喜欢在夜晚的时候爬出来，小孩子痒，就抓挠。睡觉时烦躁不安，大人才发现。第二天三姑妈应该是叫三姑父去买了药，我这蛲虫病就给治好了。我估计我的爸爸妈妈根本不知道我肚子里长蛲虫这件事情。买蛲虫药的时候，我记得三姑父还买回来一个大西瓜，有了西瓜的清甜，谁还在乎蛲虫病这回事儿呢。

老二哥哥大我七岁，在我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已经能写很漂亮的字了。我记得他还画了一幅画，画上画的是竹子，以我现在的了解，那应该算是水墨画。老二哥哥给我展示了如何画竹节，直到现在谁要是让我画竹子，我也依然是这样画的。因为我后来上学时那可怜的几节美术课，没有哪个老师讲过该如何画竹子。所以，在我印象中老二哥哥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要算他给我讲的刘伯温的故事。夏天天热，晚饭后我们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乘凉，也许是因为看天上星星的缘故。老二哥哥说刘伯温的妈妈怀他的时候有一轮红日入怀。这个故事我当时听完很震撼，刘伯温是个什么人我当然是不知道，但像这样神奇的事情一直是我喜欢听的，因此也就印象格外深刻，刘伯温这个名字我也深深记在心中。多年以后我才把明朝的开国功臣刘基和刘伯温对上号。

老二哥哥叮嘱我暑假回家和姑妈们见一见，多和她们聊一聊，把她们那些尘封的往事写一写。老二哥哥说大姑妈过年的时候还好,前段时间端午的时候回去看到她，人瘦了很多，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二姑妈现在住在市里，比较远，回来一趟必须坐车，而她晕车很厉害，贴上晕车贴作用也不很大。平时她们三姐妹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多。哥哥说我们现在见她们也是能见一面是一面了。我算算年龄，大姑妈和二姑妈已经七十多岁了，三姑妈估计也有七十岁了，她们真的都老了。

老二哥哥说得对，得回去看看姑妈们，奶奶的女儿们。她们一生的故事，我得带着孩子一起听听，老二哥哥说得不对，她们讲故事时是会伤心，会流泪，但她们应该是愿意说这些往事的。若是我们不忍心问，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也许不再有机会去知晓那些故事中最隐秘的细节。

往事不必如烟，我们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就不会如烟般消散。我常想若是所有人都拿起笔去记录，哪怕是最零碎的瞬间，拼凑到一起就是最真实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