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离她远点,她,可是混过社会的。”同桌好心跟年年讲,年年瞪大了眼睛。
“哦,还好吧!”年年一整句只听到社会两个字。
晚上放学后,年年跟着女孩去了她的家。女孩有个极好记住的名字,但年年却一直叫她,【红茶】。
因为,年年喜欢喝红茶,年年对红茶上瘾。
过马路,拐弯再拐弯,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就看见敞着的大门,略显拥挤的院落,一张黑色的网顶在头顶,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潮湿,阴暗,杂乱,但,这里是红茶的家。
红茶示意年年往屋子里走,并解释说:“我妈常年要做工,我弟弟,他在外地读书,消费高。家里没人好好收拾。。。”
年年赶紧答话,“没事,没事啊,我喜欢这里,真的。”
红茶掀开锅盖,蒸汽升腾,一股浓浓的饭香溢出来。是金黄色的豆包和木耳炒鸡蛋。
红茶将饭菜端上家具台,又取出碗筷,招呼着年年一起吃晚饭。
“很抱歉,我们家。。。一直没买饭桌。”红茶低声解释,“我和我妈妈用的是那张矮桌子,我怕你用不惯。”
顺着红茶所指,年年发现了立在墙角的方形小矮桌。
“没事的,我怎样都好的。这菜真好吃。”
年年一点也不觉得,红茶是同桌或者其他同学口中说的那样,冷酷,不可靠近,不堪,是个坏女孩。
年年认识的红茶,懂事、善良、冷静、处处为别人着想。
但年年与大多数同学想法一致的是:红茶好看,是有清冷气质的女孩儿。
年年放下碗筷,盯着红茶看。
一头墨黑的齐肩发,额前几缕碎发遮住眼眸,眼眸清冷,长而微翘的眼睫毛却添生动,而不显出整张清瘦的脸太过冷峻。
“年年?”红茶从年年涣散的目光里读出她的思绪又飘远了,“怎么了?咱们该回学校了。”
“哦,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一会儿出去我慢慢说。”
“好。”红茶给了年年一个俏皮眨眼,收拾了碗筷,就拉着年年的手往外走。
回去的路似乎被傍晚的光线拉长了,两个女孩走了很久很久。
年年跟红茶讲了一些她与鱼的事。年年说,她很想念鱼,可是她只有鱼的电话号码,却不能随性想联系就联系。
回到学校时,同学们正陆陆续续往各自班级里走,快上课了,楼道里过往的学生很多,嘈杂。
年年侧身靠着墙,望向窗户外。作为高三转校插班生,年年的心思却不在学习上。
不多时,红茶再次出现,并递给她一部红色的手机,对年年说道:“给,想打电话就打给他!”
年年愣住,略带尴尬的微笑,“我,我没记住他的号码,号码在,在我日记本里。”
“没关系呀,下次,你记下来,再打。”
上课的铃声响起,晚课要开始了。红茶拉着年年的手,往班级里走。
晚课是语文,照常要练习写作文,因此老师说明主题之后,前二十分钟里同学之间是可以自由讨论的。
同桌,甚至前排桌的两个男生都一起跟年年讲,不要再靠近红茶了。红茶以前怎样怎样的。
于是,年年从同桌口中知道了红茶的事。
【“红茶被以前的学校开除,才来这的。”
“你看她长得那个样子,是想勾谁?”
“就是呀,走,咱们去堵她!”
几个女生聚在一块儿,跟着红茶走进卫生间,在那里,她们将红茶堵在透气窗户下,跃跃欲试想要打红茶的脸。
然而打脸的是,几个女生被红茶反手,一个一个推倒。别看红茶瘦瘦的,面对挑衅,却一点也不害怕,淡然处之,轻松解决。】
“就是在那个时候起,关于红茶过往的事,在同学之间传播开来。大家都是远离她的。”同桌继续苦口婆心,“我这么跟你讲,是对你好。”
可是,年年还是想跟红茶在一起,尽管她们俩没有共同的事情做。
放学后,一起走出校门。上课前,在走廊那靠窗户聊几句。
红茶对年年而言,就如同真的红茶饮料那样,莫名上瘾。
“红茶,我记下鱼的电话号码了。”年年攥在手里的纸条被汗水浸湿,钢笔写下的数字晕开。
“等下,”红茶折返班级再回来,递给年年手机,却不是红色,而是纯白。“给。”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下,拨通号码。“嘟,嘟,”电话那边无人接听。
“叮铃铃,”是上课铃声响了,年年只好作罢,将手机还给红茶。
两个人一起回了班级。
忘记那堂课,老师是怎么提起的话题,大约是关于什么是朋友,你的朋友是谁。
问到红茶,红茶说,她有一位特别的朋友,虽然平时不太爱讲话,但我知道她是个善良,有很有吸引力的女孩。。。。
年年仔细听,认真想,她没听到红茶提及特别朋友的名字,但她是期待的。
“那你呢?年年!”
突然被提问的年年略显紧张的站起来,停顿数秒后,开口回答:“我最难忘的朋友,是红茶。”
“呵呵呵哈。。”年年刚说到这,低低的笑声和小声的议论,随即扩散开来,“红茶,喝的吗?还是生的茶叶。。。。”
“是我!她说的红茶,是我。”清脆,干练,掷地有声。
是红茶,她起身站好,一字一顿的说出。同学们立刻安静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红茶。
后来的那堂课,年年已经完全听不下去,好在也没多久,就到课间。
红茶有事出去,不在班里。年年趴在桌子上,将脑袋埋进臂弯。
隔天周末,又逢月假,年年联系了顾念,一起坐车回家。她们原本是这里的住宿生。
假期结束,周一例会,意外的是,年年没有碰到红茶。那天起,红茶也没有出现在班级,她的座位空置了。
大家都以为,红茶请了事假。直到两个星期之后,班主任重新调换了几个座位。红茶的同桌有了新同桌。
红茶,没有跟年年告别,就转学了。
“你看,你还拿她当朋友呢,她走都没有告诉你。”
“早就说过,她跟大家不一样。”
“。。。。。。”
年年感到窒息,同学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年年走出教室,走下台阶,穿过操场,跑去墙角的柳树下。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为什么呢?红茶眼里的她,也一样是古怪的吗?我,真的是个古怪的人吗?
知道红茶转校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年年是有想过去红茶家里找的,可她不敢穿过那条窄巷,窄巷里有流浪狗出没。其实,她更害怕遇见红茶,不知说什么。或许,她只敢想想,却不敢实践罢了。
再后来,关于红茶的事,年年只有从同学们的讨论中,零碎的听到一些。拼拼凑凑,大概是:
那个常年在外,失联许多年的父亲突然回来了,她们全家人搬家去了大城市。
听说啊,红茶根本不接受这样的父亲,她抗拒,似乎还被打了。有人看见过红茶,脸青紫,眼睛红肿。
听说啊,红茶被一个陌生男人接走了,还以为她。。。。。没想到竟然是他的父亲,都以为她妈妈离婚的呢。
从那时起,年年就再也没有遇见过红茶,红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没有跟她说再见!在大家的议论里,红茶是“坏女孩”。可于年年而言,红茶,是特殊的朋友,是难得的知己。。
红茶,就像一朵玫瑰花,带刺,骄傲,却也艳丽,芬芳。
她大抵经历的比同龄人的多,所以才给人以不一样的感觉。
然而,纵使陷于淤泥,也仍旧乐观,努力向上,渴望成长,期待花开。
年年不知道后来的红茶怎么样了,希望她,要幸福呀!
过去了一段时间以后,班级又恢复了往常模样,半个学期结束,假期,另一个学期开始。没人再聊起红茶,也没人在意年年的变化。
年年开始写【将幸福埋葬】。
忽有一日,隔壁班上的一个女生来找年年。她说:
“你是年年?你认识一个叫红茶的女生?她让我给你这张纸条。”
那张纸条很褶皱,被折叠了几次。年年说声谢谢,回了班级,她摊开淡蓝色的纸,纸上写着:你就是我特别的朋友。
无话,只有泣不成声。
年年,在那天放学后,买了两瓶冰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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