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看着围上来的人，再看看小陶离，心里绝望无边。
他深恨刚才没看住陶离，让他闯了这么大的祸。现在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出他们了。自己死就死了，关键是陶离，救不回陶离，他死了都觉得对不起陶暝。
离开天乐的时候，云璟把象征皇族身份的辟邪箫和赤金九节鞭都留下了。现在用的武器，是一条普通长鞭。他把手放在了腰上，准备摸鞭出来。试试吧，能走多远是多远，或者，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拼尽性命杀了娇龙，也算帮陶暝报了仇，赎点保护陶离不力的罪过。
娇龙把念生剑放在车上，自己下了车撵，转身把车上的小男孩也抱了下来，领着他一步步朝云璟走去。围挡在前面的一个卫兵刚要退到一边让路，忽然发现长公主竟然没带宝剑。让长公主手无寸铁站在刺客面前当然不行，几个卫兵交换了下眼神，谁都没动，仍然挡在娇龙前面，用身体围住云璟和陶离。
“没事，都让开吧。”娇龙走到近前，对几个卫兵命令道。
声音不大，语气也算柔和，但说的话就是有千钧之力。她在军中威信太高，再寻常的话由她嘴里出来，都是不容置疑的军令。几个卫兵闻言立刻弹开，不敢有半点怠慢。
娇龙和那个孩子，与云璟和陶离，就这么直面相对，四人间距离不超过一丈远。
其实，云璟是认识娇龙的。红衣血变前一年，素念公主出嫁天乐，娇龙亲自送素念去的天乐。那时他见到的娇龙，发辫高束，英气灼灼，即便不着戎装着红装，也是英姿飒爽，精神十足。
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和他印象里的娇龙完全不同。她挽着京中已婚贵妇里最常见的普通发髻，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月白色冬衣，尽管是公开巡街，可也并没有盛装打扮，连披风都只是件七成新的家常披风。脸上太过削瘦，两腮深陷，虽然才二十几岁，看着却像老了十岁。
娇龙领着孩子站在夕阳下的雪地里，影子斜斜地铺在地上，显得愈发孤独，看不出半点往日的英飒之气。很难想象，这是那个三四年前刚领兵灭了纳塔的神武女将军。
云璟看着现在的娇龙，有一瞬间恍惚以为她只是个柔弱的普通母亲，摸向长鞭的手不觉顿了顿。
“现在的小孩越来越调皮，尤其是这么大的男孩子。”在云璟顿住的时候，娇龙说话了。
她说这句话时，与刚才同卫兵说话完全不同。优雅，温柔，亲和，既拉进了皇室与百姓的距离，又不失皇家尊贵的身份。
“刚才吓到你没有？”娇龙对云璟身后的陶离笑道。
这个笑容，温暖亲切，像极了很久以前，陶离母亲的笑容。陶离从小就听人讲娇龙屠杀纳塔的恶行，以为娇龙一定是个凶恶残忍的大坏蛋。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像极自己母亲的女人，他小小的脑袋里竟然一时搞不明白，她是不是娇龙，只愣愣地看着她。
娇龙一对陶离说话，云璟瞬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又把陶离往身后塞了塞，手再次摸向腰里的鞭子。
“不过，刚才那样很危险。小孩分不清对错，什么都爱模仿着玩儿，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好好管教，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娇龙好像完全没看出云璟的异常，自顾自接着对他说道。
“都说童言无忌，今天本宫念你们是初犯，就不追究了。以后你要好好教导，若有再犯，定不轻饶。”娇龙又道。
云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追究？下不为例？？
“大胆，还不快谢过长公主！”旁边的卫兵本就觉得这样处置太便宜了他们，看云璟还只是站着发愣，也不谢恩，忍不住大喝了他一声。
这一喝喝醒了云璟，他立刻顺着娇龙说的演下去，忙不迭地行礼道：“多谢长公主，多谢长公主！”
道路两旁的百姓哪个家里没几个熊孩子，他们看刚才的情景，都觉得长公主判断得极对。哪有刺客行刺派个孩子出来扔雪球的，分明是那孩子自己调皮捣蛋，差点连累家人，幸亏长公主仁慈英明，不然世上又要多件冤案。
于是，长公主千岁的呼喊声比刚才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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