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花事
四月份,广州的雨已偶尔有些激烈。每一场激烈的雨之后,都将校道两旁的树木冲洗得更加干净,绿叶更绿了,甚至绿得发亮,好像这场雨下的不是雨,而是油。但是空气中却没有油腻感,而是清凉的通透。
但是,每一场激烈的雨过后,总有些花儿落下来。我猜木棉花是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因为她的颜色是深深的,躺在地上的姿势又是那么郑重,让我不禁去想象她在那一瞬间重重坠地的场景,这样的花总是让我产生敬重的,这是一种无言又倔强的花,我想即使是重重坠地,姿势也应当是优雅的。我猜紫荆花是轻飘飘地,在空中婀娜地飞舞了几圈才落地的。她的颜色清浅,像笑容浅浅的少女,即使落地也不忘展现出妙曼的身姿。
不过,杜鹃花是最让我难忘的。到四月份,她们已经是稀稀疏疏地挂在枝头了,就连地上的落花也不多了,她们已经和脚下的泥土混为一体了。
我喜爱三月份的杜鹃花。三月,正是杜鹃花开得正热烈的时节。我喜爱她开着的时候那种热烈,很符合我一贯的追求,我就喜欢花儿满树满树地开,我喜爱她们对自己生命的不吝惜。但是三月份的绵绵烟雨仍夹杂着一丝袭人的寒气,透过朦胧的烟雨,我仍能看见路旁的杜鹃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出花儿来,却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也许是矮小的植株难以承受这盛大的开放,烟雨中的花树下已经有几抹落红。所幸的是,她终究是不吝惜生命的,她依然是热烈的。
我本是不太爱花的。但是自从见过了三月的杜鹃花,就开始对花有了情感,已经不再局限于杜鹃。
古往今来,花一向是文人墨客笔下的悲喜情怀。雪压无处寻,月明依旧开,朱熹在寒梅树下沉吟相思意,却望柴荆独自回;翠减红销际,江清月明中,刘因在秋莲池边浅唱流年歌,莫放扁舟酒易空。梅花静默,意会诗人的相思,悲伤诗人独自一人怅然若失;秋莲枯萎,明白诗人的感慨,庆幸诗人老当益壮、不甘消沉。冬日,花残犹有傲霜枝。驿外断桥的梅,一任群芳妒,却还是暗香盈盈,在寒风中有种凛冽的美;夏日,映日荷花别样红,让人不禁想到,盛夏的阳光映红的究竟是荷花还是离人的眼眶?秋丛绕舍,三径花开,篱边把盏日渐斜,醉的究竟是秋菊还是隐士的心?最让人心动的是,出风得意,走马看花,长安城的花开得是有多欢喜,似乎这一开,争妍斗艳,就忘却了过往的所有坎坷不快。
一夜听风雨,花落知多少。谁人闾巷轻扫花。花开花落无人怜时,也会有“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的雅致。桃花灼灼是一种美,桃花流水窅然去也是一种美,有盛开就有凋谢,且看落红如何更护花,便能原谅这世间的花开花落,就连人生的起起落落也没有那么令人唏嘘了。
我一直以为,生命是应当如花的。生命如花,花开须尽妖娆。这也是为什么,我更喜欢花儿满树满树地开。比起宁静恬淡,我更倾向于开到荼靡。那种慷慨的生活态度,总让我感动之余还有无限的敬畏。
生命当如花,纵有风雨相摧残,也挺立傲然。纵然人的生命不至于像花儿一样只经历盛开和凋谢两个简单的环节,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就应当在盛开的时候有慷慨的、孤注一掷的勇气。愿你我如花,开时是盛大的欢喜,落时是优雅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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