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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问灵魂——读《大狗传》有感

拷问灵魂——读《大狗传》有感

作者: 凫水 | 来源:发表于2017-09-03 12:47 被阅读187次

    记得中学学过一篇课文,其中有“痛打落水狗”一语。那个时候,我可能就在想:把人比作狗,真的好吗?时间就像放屁一样的快,“扑哧”一下,高中毕业就快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有过努力,有过挣扎,有过得意,有过失意,有过失望、无助、迷茫与彷徨,……一句话,经历很多,变了很多。要说有什么不变的,还真不好找。要说有吧,这唯一的不变恐怕就是与“狗”的缘分啦。

    我与“狗”真有缘,不是吗?研究生毕业后,长期单身,整天品尝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甘甜与清冽。后来,我才知道,敢情我这种状态有一个非常悦耳动听的名字,叫“单身狗”。长期漂泊在外,几月前因身份证丢失草草将户口迁回老家,北京户口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得丢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北漂”,而“北漂”可不就是“流浪狗”吗?……不仅自己是一只“狗”,是这狗那狗,而且看见的也是“狗”。《史记·孔子世家》中郑人对孔子的弟子子贡说孔子“累累若丧家之狗”(疲劳得像失去主人,到处流浪的狗)。子贡把这事儿告诉了老师。孔子听到后欣欣然地笑着说道:“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我的样子,未必像狗的样子。然而说我好像失去主人,到处流浪的狗,对啊!对啊!)你看,就连我们的“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孔子也被人称为“丧家狗”,而他也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这以“狗”之喻。何况凡夫俗子、芸芸众生呢?孔子之后,又出了多少“丧家狗”啊!别的不说,我就俨然一只“丧家狗”(不过,“丧家狗”似乎政治色彩浓些,我还是更喜欢把自己叫“流浪狗”)。提起“丧家狗”,不经意间我又想起了《丧家狗:我读论语》。说来惭愧,我把这本书列入阅读计划好久了,可是至今还没来得及读。同样没来得及读的,还有《鞋狗》。总之,都是与“狗”有缘的。我真得认真地告诉自己一次:戒了吧!拖延症。于是,我把牙一咬心一横,最后一次下定决心,把手里这只“狗”打发了之后,一定抽出时间来认真理会下上面的两只“狗”。

    此时此刻,我的手里拿着一只“狗”,准确地说是一本叫《大狗传》的书。不怕你笑话,第一眼看到这个书名时,我真以为这本书是给“狗”写的传记,或者是以“大狗”为线索或主要角色的小说。等花了不到十四天时间把这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敢情“大狗”是个比喻,这本书写的是“人”,没狗什么事儿。你不要取笑我,我虽然称得上书呆子,但毕竟蠢笨了些。要不然,早就从封面上看出来这是一本什么书啦(顺便说下,我看书一般扫下书名、作者、出版社,接着就会直奔主题看正文。一般情况下,我不看封面文案,总觉得那是商家的噱头,没什么意思——后来,我发现这真的失之偏颇。于是,我会在把一本书读完之后,刻意地看下封面文案)。

    掩卷深思,胸有成竹。于是,我重新翻到了封面上,认真地看文案。只见上面写着:“一代中国创富阶层的心灵史”“无论多么淡定的人,当他突然被描述为‘领袖’之后,就会成为‘大狗’。他们突然之间膨胀起来。他们需要炫耀,也需要狂吠。”(这句话可能由第五章甘露园中“因为爱”的文字发展而来,原文是:“那天的袁青使我相信,无论多么淡定的人,当他突然被描述为‘领袖’之后,就会成为‘大狗’。他们突然之间膨胀起来。他们需要炫耀,也需要狂吠。”)“关于中国顶尖创富阶层生活与内心的未尽之言 一部走进‘大狗’内心世界的精神分析小说”“那些巨富之下运行的不为人知的伟大历史 足够挑战你的想象极限”。反复阅读,我只有两个字的感觉:精辟!

    《大狗传》是著名财经作家迟宇宙先生(作者大家都很熟悉,也就不用我再费什么唇舌了吧),这位斫轮老手的最新佳作,是一部短篇小说集。书名《大狗传》看似另类,实则饱含深意。作者用“大狗”比喻“创富者”。虚构了财经记者齐人物,主要以齐人物采访或讲述“中国创富阶层人士”故事的形式展开情节(俨然一部“企业家传记”,取名“传”却也贴切),塑造了一心刻写一部《养猪经》的老板;身上总有一种厚颜无耻的自信的老板葛三爷;“精力过剩”的“第九卦”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刘项;身上充满了热烈的激动、久违的坚硬、狡诈和传奇,以及对于女色毫无顾忌的享乐的中国工商界的领袖石宇;脸上有一道刺字一般的伤疤的孙文武;让忠诚显得异常虚伪的投资家杨约翰;难逃知识分子创业宿命而酒后猝死的学者型企业家马天;不简单的演员李老武;华尔街银行家丘芊(丘芊会是大学投毒案的丘凤舞吗?又用铊毒杀了丈夫任天石?);响当当的人物萧远山(不愿搞小姐,只愿搞小秘。秘书变现妻后有手段,萧远山忍受不了性压抑,和一姑娘“微博私奔”。不过,“王功权事件”后,人们审美疲劳,对这事儿似乎没多大兴趣);第九卦的大鬼沈京、小鬼樊剑、漂亮的女员工小梅,以及将他们玩于鼓掌之中的刘项;凤凰男马杨;老宋的儿子宋海波;死对头、明星企业家赵正与涂佳;占星术士、著名民营企业家、沉舟集团董事长李沉舟;偶尔操弄别人女人的“大师”;失去魔笛的股神潘恩;为了她而谋杀了她丈夫的背景很深、势力伸展到北京、广东的“那个人”;纯正的球迷杨叔;真小人陈达达;知名企业家、首富、上市公司董事长“毫无心计”的宫先生;冯华和薛梅;连老板女人(老婆、女儿)都敢享用的王大枪;“受人尊敬的”企业家袁庆;老何的儿子何(一激动,竟将均价三万块的精装楼盘,五千块一平卖顾客。富二怪,各有各的怪,不过好像都没何怪);“江城暴露女”(原来是蓄意炒作);迷醉于西点的杨大陆(或者就是杨约翰?);证实“英雄是用来失败的”生意人王保罗;“垃圾狗”马宏;姚尚武的打手王华宇;“大狗”袁青;还俗和尚郭勇、算命先生郭良与不止会上床的蔡玲;等众多血肉丰满、入木三分的“中国顶尖创富阶层”的人物形象。

    作者视野宏阔,积淀丰厚,将古今中外财经文史等方面的大事小情信手拈来,取材广泛剪裁得当,毫无斧凿痕迹,情节妙趣横生,文笔流畅,语言风趣幽默富于反讽,“嬉笑怒骂”,风格鲜明,引人入胜。读完每一个短篇,都不免让人心生“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皆无”的赞叹。将这每一个短篇连缀成一部短篇小说集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代中国创富阶层的完整的、鞭辟入里的心灵史。

    这一代中国创富阶层——特别是文中主要涉及的房地产、投资、农机等行业的“大狗”们大多是农民出身,他们大都没有受过系统严谨的经济学、管理学训练,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综合素质差,头脑简单(虽然他们中不乏天赋极高的商业天才、奇才、怪才),行为蛮横粗暴,思想带有很强烈的农民意识和农民色彩。不难想见,他们上学时由于成绩不好,备受师生的指责,遭尽了女孩们的白眼;他们在没有干出名堂以前的漫长岁月里受尽了世人各种有意无意的“虐待”或折磨,他们怀恨在心,他们伺机报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旦他们时来运转,得了势,他们就要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们、讽刺挖苦过他们的人们好看,让她们臣服在他们的脚下或身下。

    这其中,石宇似乎是个例外。这个“出生于安徽南部一个贫穷的山村,父亲早逝,母亲是一位孱弱而坚忍的农妇。”“自小立志要 出人头地,为改变母亲也为改变自己凄惨的命运。”的小伙子,不是一般的人,他读完了大学(不论读的是什么大学,总之读了大学,这在这代创富阶层中就算很了不起了),冒险创业(“非法集资”),一夜暴富。普通的农民,没有多少追求,顶多就是“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但石宇不一样,他是有文化的农民。有文化的农民,比其他任何人更渴望着出人头地!“他拼命地挣扎着往上爬、往前奔跑。”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石宇也没有什么太过人之处。但石宇毕竟是石宇,他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2009年3月或2月的一个傍晚,齐人物依约去一家宾馆对石宇进行采访。他在石宇房间的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石宇的影子。他忍无可忍地按下了门铃门开了。”在接下来的短短半小时内,齐人物目睹了三位“貌美肤白胸大高挑的女子”出入石宇的客房(是去谈心伴随着触摸与折磨还是——)。如果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大狗玩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闻……齐人物目睹石宇在美女出没的中国戏剧学院“猎艳”,毫不奇怪!成功的男人,有钱的男人,正如文中北京的一位企业家,当年曾去深圳拜他(指王保罗)码头的一位工商大佬在为创造英雄史的王保罗辩解时所说的那样,“他身强体壮,气血两旺,你不让他找女人,难道让他找羊?”,玩女人一直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果真如此!当齐人物得知“荒侯市人病不能为人(此处指石宇没有行房能力)”,而石宇却不知疲倦地玩女人、“猎艳”——石宇“那东西”(文中术语)起不来,望着美艳的猎物,干着急没有办法——时,齐人物怎不会觉得大惊失色,天旋地转,晕头转向,不省人事?!排除模特大赛设局以美色相诱迫使石宇投资以及黑帮南山会(中国民营企业家的一个“骷髅会”)等复杂可能之外,试想一下一个根本就干不了女人的“大狗”为啥要不知疲倦、恬不知耻地做出玩女人、“猎艳”的种种举动呢?

    “大狗”的床上和身下从来就不缺美艳的猎物,因此对于普通人特别重要地那些所谓喜欢、所谓爱、所谓传宗接代等等需要,对“大狗”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换句话说,“大狗”玩女人、“猎艳”有着比普通人类似的需要更为丰富生动得多的内容。比如,找回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在她或她们身上失掉的自尊与威严;比如,享受纵欲的快感;比如,体尝老牛吃嫩草的滋味;比如,让自己在床上和事业上都成为“王者”;比如,放逐灵魂,让肉体酣畅淋漓;比如,排遣事业上的不顺与人生的苦闷;比如,从把自己玩腻了的女人赏赐给下属、让下属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中,体验把女人和下属都变为奴隶的乐趣;比如,在女人面前故作风雅、卖弄文采(这对“大狗”的文化程度提出了要求,不是一般的“大狗”能够做到的);比如,寻求心理平衡(你名牌大学的校花、博士又能怎样,此刻不是还服服帖帖地躺在“我”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大狗”身下吗?不管你心里真实想法如何,你都无法否认的事实是“我们就像公狗母狗那样的交媾了”,确切地说,“我”把你干了)……比如,仅仅是因为空虚而找女人聊聊天,跟女人谈谈理想、谈谈人生、谈或者不谈上床……

    鲁迅先生曾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我想,此语亦适用于评价《大狗传》!作者在文中指出:“文学的母题是政治和性。”除了迫不得已时,偶或涉及外,这本小说基本上与政治没有多少瓜葛。正如我在前面尝试分析的那样,这本小说的母题是性,几乎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性”来展开。小说向我们深入细致地展现了“大狗”们——这些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们为了玩女人、“猎艳”以及其他错综复杂的原因而做出的这样那样的“努力”或“表演”。透过它,我们便不难剖解中国这代顶尖创富阶层的心灵。“大狗”们需要炫耀,也需要狂吠。这个世界上的人就分为男人和女人,显然,“大狗”们对于男人或同性不会有太大兴趣(不论他们的事业如何、势力怎样~同性恋除外),他们最感兴趣的毋庸讳言就是在女人——不论这女人是公司里的女秘书、是老板的女人,还是其他别人的女人——面前炫耀、狂吠。而他们炫耀、狂吠的方式不外乎玩弄、猎艳、聊天/谈心等少数几种。

    这部短篇小说集至少从形式上来看酷似一篇篇的新闻报道(当然是虚拟的报道)——事实上,“这些小短篇都来源于真实的生活和事件,有着复杂多面的原型”。而“出色的报道,关键不在于人物、内容或时间,而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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