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那只天蓝色的盒子,走在马路边的小道上。盒子大大的,我几次提起来往里看,透明的塑料包装里,是一只颇为精致的蛋糕,上方点缀着大块的黄桃和紫红的火龙果。
还是小了点,我在心里嘀咕着,一面小心地提着盒子,一面从背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那个大袋子,袋子上印着七彩的线条,挺漂亮的。在前面一个石凳处,我停了下来,把手中的蛋糕盒往袋子里放,鼓捣了一会儿,袋子窄了装不下,我重新把它放进背包里,仍旧提着蛋糕盒,继续朝前走。
一路上,绿树浓荫,冷不丁,一条旁逸斜出的树枝出现在我的前方,像一个大大的横着的问号。
在一家酒店的侧门处,我看见一位老大爷正在酣睡,旁边是一辆清扫用的三轮车,他光着脊梁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睡得很香,脸颊上的肉耷拉着。
再往前走,有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与旁边坐在石凳上的一个老太太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很是安然。我扫了一眼老太太,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轻轻地把太阳帽往下拉了拉,表情还是平静的。
到了公交车站点后,我赶紧在长凳上坐下,也许是天热的原因,又或许和年龄有关,原来最喜欢走路和站着的我,现在站一会儿就心慌。
一个多小时后,我来到了娘家。今天,妈妈过生日,爸爸走后,妈妈过的第二个生日。我原先想去市场上大采购一番,昨晚给护工姐姐打电话,她说家里鸡肉、牛肉的什么都有,我只需要买个蛋糕就行了,千万别买大的,妈妈就吃一点儿。
我拿出钥匙,门一开,就传来姐姐的欢笑声:“大妹妹,你来了!”转头,在客厅里,妈妈已坐在轮椅上,表情漠然。
我把蛋糕放在饭桌上,对妈妈说了声:“妈,生日快乐!”姐姐说,这两天,妈妈晚上几乎不睡觉,老是发出“哎呦”的声音,怕我担心就没有告诉我。我说,家里买了一种晚安茶是促睡眠的,下次我捎过来。
我注意到,姐姐也和我一样穿了件红色的上衣。因为照顾妈妈不方便,加上已没有那种飞扬的心情,我已经好几年不穿裙子了,爸爸走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衣服更是以黑蓝灰等为主,今天妈妈生日,我特意穿了件红色的上衣,尽管也是暗色的,但毕竟是暖色调。
如果妈妈清醒些,我也许会穿那件紫色的旗袍裙,妈妈生病前,我曾经穿了它回娘家,爸爸妈妈一见我就眼前一亮,说很好看。那天,妹妹从外地回来探亲,我们姐俩和妈妈一起,推着轮椅上的爸爸往外走,我先生把车停在生活区外面,我们准备到酒店聚餐。一路上,妈妈神采飞扬,见到熟人,就主动打招呼:“这是我两个闺女,我们到酒店吃饭!”
……
在我挑起衣服的话题后,姐姐聊了一会她的这件红色衣服,说有二十多年历史了,那时她儿子的爸爸还在。
姐姐又说,上次我给她买了一箱奶没要钱,她一直觉得是个事儿,今天我妈妈过生日,她也去买了一箱奶给我妈妈。我听了她的话,就要从包里拿钱包,她的手机没上网,我只能给她现金,结果伸出去的手被她使劲给摁住了。我在心里想,以后再给她买点东西吧。
我们把蛋糕切了一小块,又放了几块黄桃和火龙果,用搅拌机打成汁给妈妈喂上。我和姐姐说,我们也吃块吧。姐姐说她不爱吃,我说这是妈妈的生日蛋糕,咱们一人一块。
姐姐说,他父亲当年过九十岁大寿的时候,家里人给买了九层高的蛋糕,其实老人又能吃多少呢?大家也不爱吃,大部分都浪费了。之前听姐姐的话,我特意订了小点的蛋糕,但要求蛋糕房的工作人员用最好的奶油。今天一尝,奶油入口即化,果然不错。
在姐姐去包水饺的那个空挡,我给妈妈梳了梳头,又给妈妈剪脚上的指甲。妈妈的大拇指现在就跟老寿星的头一样,指甲只剩下一点,还不是平整的,呈块状,一碰就要掉下来似的。
此时,电视里正播放着评剧《火种》,我陪着妈妈,时不时地扫一眼,演员们挥舞长衫“咿呀呀”地唱着,电视屏幕上显示着内容精湛的唱词,看了一会儿,就进入到剧情里。
带着吃剩下的水饺,走在回家的路上,又经过那条旁逸斜出的树枝,此时,那长长的弯弯的枝桠,在我眼里,像极了一个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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