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上门的时候,冯晓春正在核对账目,他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为了陪母亲,他尽量在家长办公。
“冯总在家呢。”居委会主任满脸笑容地走进来,说道:“给你买报喜来了,冯大妈。”
“报喜?”冯晓春和他母亲同时抬头。
“事呀,老姐姐,冯大哥回来了,这可不是大喜吗?”居委会主任走过来,弯腰握住冯晓春母亲枯瘦的手。
冯大妈嘴唇颤颤地,手抖得厉害。浑浊的双眼看不出是喜是悲。
冯晓春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目表,走过来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按摩。由于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太辛苦,七十岁不到的冯大妈浑身都是病。尽管儿女们孝敬,可是病痛的折磨却是没人可以替代的。
“主任,您弄错了吧?”冯晓春一边安抚母亲一边说,“我父亲三十年前就去世了,哪来的父亲?”
“错不了。”主任说,“我们核实过情况,当年……咳咳。”
居委会主任好像被呛住了,一连声地咳。
三十年前,冯晓春的父亲带着同村的一个小寡妇,一走了之,音信全无,这在当地并不是什么秘密。
撇下三个孩子,老大十岁,老二七岁,老三冯春晓尚在襁褓之中……
“人都会犯错误的嘛……”主任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他现在知道错了,想补偿你们。”
冯大妈手抖得更厉害了,一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主任,您看我妈不太舒服,我要带她去医院,就不留您了。”主任还想说什么,却被冯晓春打断了。
冯晓春把母亲抱进车后座,回屋叫上自己的爱人,开车去医院看病。
看着冯晓春铁青着脸,他妻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手轻轻抚了抚他方向盘上的手。
后来,居委会和调解员轮番上阵,冯晓春始终没有认下那个佝偻着身躯,满头白发人。因为他永远忘不了,几十年前,姐弟三个挤在四下漏雨的房间里,分食一个冷硬馒头的情景——老掉牙的座钟有气无力地敲了十二下,屋外狂风骤雨,瘦弱的母亲还没有回来。
他也忘不了,他拿回一百分的时候,那双有点刮脸的手,抚过脸颊的感受。
他忘不了,好心的卖菜老板看见拣拾菜叶的母亲时,慷慨地把卖剩下的菜让母亲打包带走,那些菜大多数还是新鲜的。
他忘不了姐姐哥哥辍学时候背着母亲流的眼泪。
……
太多忘不掉和忘得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冯晓春只有一个信条: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至于别的,去他的吧!
村口废弃的老房子里多了一位孤寂的老人。
不,冯晓春纠正,那不配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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