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S先生所在的军队都知道他谈恋爱了,于是乎,S先生和麦子视频的时候,每天总有年轻的小伙子来到手机旁去看这个“从天而降”的嫂子。
麦子从小在山东的一个亟待脱贫的农村长大,时代虽已进入21世纪,农村家庭思想观念老套且保守,在她们那里教育问题仍得不到重视,不少孩子初中就早早地辍学去外面打工,那时候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仍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喜事。
2012年,九月,开学季。麦子兴奋于自己终于迈入了中学生的队伍,同班的S先生顶着一张虽稚气未脱但难掩帅气的脸,在开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学校几乎已人尽皆知。对此,麦子毫无看法,相较于八卦,她还是觉得手拼地图的一个个板块更有意思,毕竟当初谁也不知道,六年后,隔着大半个中国的S先生和她竟谈起了恋爱。
麦子所在的学校是镇上的一所寄宿制中学,班上同学大多是邻庄或同村的,S先生和麦子则是邻村,镇上有集市的时候偶尔会遇见。
当年的麦子天然的小麦色肤色,有一双总被人夸赞漂亮的大眼睛,每天梳着高高的马尾,身高随了她父亲,在一众还没开始发育的小孩中,她的身高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增长着,瘦削的脸庞,瓜子脸很是漂亮,成绩也总是班级第一。当时暗恋她的人不少,不少情窦初开的少年们心里把她称为班花。而那时的S先生则是老师眼中典型的坏学生,镇上的网吧游戏厅总有他的身影,并且因为经常打架,父母也成为了班主任办公室的常客。
麦子虽然没存着早恋的心思,但不知何时也关注起了S先生,或许是从课间可恶的S先生总是从背后揪她头发开始,也或许是从那天的傍晚,操场梧桐树下,麦子从旁边走过时,值日的的S先生拿着扫帚对她吹的一声声口哨,那口哨仿佛奏成了一首交响乐,伴着微风,随着花香,静悄悄的飘进了麦子的心里……
当年的麦子对S先生突如其来的追求百思不得其解,若干年后在麦子的逼迫下S先生终于红着脸道出了那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下午,咱俩那时候还是一个班,那天轮到你们组值日,你扫到我的座位的时候,你让我起来一下,你说你要扫地,我记得那天的落日特别好看,你对我柔柔地笑,一缕阳光平铺你的脸上,我当时心想,她笑起来真好看,眼睛弯弯的好像会发光。”
要说麦子什么时候最好看,无疑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眼睛溢出来的满是柔情,浅浅的酒窝,灵气十足,让人莫名感觉温暖和放松,后来当“治愈系笑容”这一流行词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都会想起那个叫麦子的女孩子。
在父辈那个贫穷的年代,迫于生计,不少人不得不背上行囊,外出打工,近些年来,农村人口更是大量流失,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家乡去寻求外面的世界。而S先生的父母就是当初外出打工的那一批人中混的较好的,S先生从小跟着他父母走南闯北,增加了不少见识。
2012年,那一年世界末日论盛行,北京发生特大暴雨,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QQ聊天成了那时略显羞涩的少男少女们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那年的国庆节假期,S先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麦子的QQ号,加上好友之后S先生总会找麦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那个假期,让麦子对这个帅气幽默并且真诚的男生越发着迷。
至于家里穷的叮当响的麦子怎么会有手机和S先生聊天的,这还要多谢麦子大学毕业的哥哥用他的第一桶金给自己换了个新手机,那个老旧的破手机便到了麦子的手里。
那个有着独特气质的少年在QQ上给她讲他的游戏世界,他见过的城市繁华,北京的红墙绿瓦,南方的小桥流水,那是家庭不富裕的麦子从未见到过的世界,他为麦子平淡乏味的生活注入了远方与梦想。
当年学校还没改建,操场还不是塑胶跑道,家属院的白杨梧桐树还在挺胸抬头的生长着,晚自习之后食堂对面的小卖部人气依旧火爆。如果你去采访当年的那一批学生,中学时代你最怀念的是学校的哪个地方,答案绝对是那个简陋但温馨的小卖部。因为对那时一群心底藏着白月光朱砂痣的青春期学生们而言,小卖部是偶遇心上人,偶遇爱情的地方。
S先生最终还是和麦子当面表白了,就在离小卖部不远的路灯下。
麦子因为发育快常常晚自习还没结束便感到饥肠辘辘,所以经常一下晚自习就去小卖部买零食吃。那天和往常一样麦子和室友一起去往小卖部的路上,远远的就望见了S先生在路旁路灯下张望着,麦子突然加快的心跳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麦子忘了那时S先生具体给她说了什么,只记得他问她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心跳加快不知所措的麦子仿佛被什么诱惑着,稀里糊涂点了头,麦子永远记得那一天S先生激动到说不话的拥抱。
自从和麦子在一起后,同学惊讶于S先生的变化,小霸王S先生开始上课认真听讲,不再打架,一夕间变成了温良少年,只是上课时别人常常可以看见S先生在盯着麦子后脑勺托腮走神。
到后来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呢,或许是因为生活在男女生走得近些便是犯了大忌的观念中,还是个孩子的麦子面对家人老师有着前所未有的负罪感,她受不了当时的压抑。
分手是麦子当面提的,羞愧感让她无法向真挚的S先生解释分手的原因,只以一句咱俩以后别说话了,扭头离开,便草草收场。怔愣片刻的S先生默默的回到他的座位上,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等到放学终于离开桌子的S先生眼眶红的让人心惊。
还未成熟的少年总是偏执的,S先生当时大概无法理解的麦子为什么要突然分手,以至于在后来的岁月中,S先生一直以为麦子当初和他在一起只是一时兴起,他恨她的狠心。
之后的S先生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更加的自暴自弃,开始逃课,吸烟打架,关于他的花边八卦不断,变得愈加叛逆。
当时的教室没有饮水机,学生们都是下课后纷纷跑到教学楼后边的打水处去打水,当时一块钱可以换五个水票,热水是用大锅炉烧的,水锈很多。打水旁边是个荒废很长时间的厕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变成了男生吸烟的聚集地,麦子在那里见到过S先生很多次,麦子想过去找他说清楚,而S先生故意躲开的眼神和身上的那股排斥更让麦子自责和逃避。
初二分班,麦子和S先生分到了不同班,自那以后麦子很少见S先生,只是偶尔会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他和某个女生的八卦。再后来便听说S先生在初三那年去当兵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远离了S先生的麦子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成绩依旧很好,高中如愿进入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
然而突出的样貌没有并没有让麦子在学校顺风顺水,周围的环境让麦子逐渐变得浮躁。理不清的人际关系,学生的多元化,加上想接近她的男生变得愈加复杂,这一切都让她不知所措,成绩一再下滑。高二那年与同班男生的一场纷争,让麦子彻底陷入低谷期,同学们的疏远,好朋友的指责,更是让她变得敏感自卑,往日笑容不再。
高考那年,家里的变故加上学校的不顺心,麦子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只能上一所还不错的二本学校,正当麦子纠结于是应该复读还是去上大学的时候,S先生在QQ上给麦子发了消息。
看到S先生发来的消息的时候麦子很是惊讶,其实这么多年来麦子一直有向别人打听S先生的消息,但入伍的S先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那天主动联系她的S先生显得很反常,一直回忆当年的往事,说了一句:“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忘掉你。”
不感动是假的,可能是想起了当时稚嫩的青春中无忧无虑的自己,也可能是因为S先生的一往情深,麦子泪湿了眼眶,时间过得真快。
在那个漫长的暑假中,S先生和麦子每天都会在QQ上聊天,在聊天中麦子也了解了一些关于S先生的事情。
当年S先生不愿在学校继续浑浑噩噩混下去,便跟家里人说了当兵的意愿,并承诺自己进入部队以后一定会好好表现。进入部队后S先生不负众望,在军队很快便脱颖而出。由于表现突出,一年的时间便入了党,破了当时新兵连的记录。出色的能力和谨慎谦虚的做事风格,一度得到领导的赏识,几年来一直在步步高升,成为了部队骨干,现在有时间用手机也是因为现在正在外面培训。
知道S先生过的不错,麦子的自责减少了些。从如今S先生的谈吐中,麦子感慨颇多,当初那个对她笑得一脸无害甚至有点傻傻的的少年终是长大了。如今的他已经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而麦子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优秀的耀眼的那个她,现在的她自卑敏感,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抱有信心,对于是否重新接受S先生,麦子总是避之不谈,S先生也不强迫她做决定,只是仍旧每天对她嘘寒问暖。
再三考虑后,麦子没有选择去复读,因为她深知,以她现在的心境,重来一年,结果可能还是不尽人意。
报完志愿几天后,麦子收到了青岛市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暑假期间S先生说过要去青岛找她玩,麦子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刚结束军训没几天,S先生真的从新疆飞到了青岛。
当麦子在地铁站见到S先生的时候仍有很强烈的不真实感,当年有着非主流造型的S先生也剃成了平头,遇事变得更加沉稳,时光把他打磨成了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中都是麦子喜欢的样子。
有人说,在旅行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S先生抵达青岛的时间正好赶上中秋节,由于青岛离家远,麦子放假没有回家,那三天S先生领着她玩遍了青岛。
过马路时S先生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麦子的手,吃饭时耐心的给她剥虾,游玩时无微不至的关心,这样的温柔细心是麦子身边同龄的男生们所不具有的,他浑身散发着让麦子沉迷的成熟魅力。
不过,麦子心想,S先生最可爱的时候是,俩人吃饭时,S先生痴痴的看着她走神的样子,那种神情和当年盯着她后脑勺笑的少年别无二致。
中秋节当天晚上,S先生送麦子回宿舍,学校后边就是海,两个人靠在海边的栏杆上肆意的享受着海风带来的清爽 ,S先生让麦子闭眼,嘴上传来温热感,那是麦子的初吻。
后来麦子总是会向某人抱怨,“你当初都没正式向我表白呢,我又稀里糊涂被你骗到手了,真是太便宜你了!”S先生总是温柔的看着麦子,说着以后补偿你。
看着S先生略带羞涩的笑容,麦子想自己可能不会告诉面前这个人儿,他对她一见钟情的那个傍晚,也是麦子第一次体验心动的感觉。
中秋过后,S先生一年一度的探亲也宣告结束,回到部队的S先生开始忙碌起来,部队有规定,休息之外的时间不让用手机,俩人能联系的时间很少。
别人都羡慕麦子有个优质男友,麦子总是心想,没想到第一次谈恋爱,就是让人听而生畏的军异恋,真是把异地恋中的所有的心酸尝了个遍。
S先生在部队少言寡语,长得又帅,并且常年没有女朋友,对于异常热情的女兵也是敬而远之,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部队,不少人怀疑他的性取向。对于休个假就有了女朋友这件事,部队那群小伙子们总感到不可思议,进而对传说中的女朋友很是好奇。而麦子面对每天视频时冒出来的小伙子,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渐渐也习惯了,甚至有时还能和他们聊上几句。
也许是毒鸡汤看多了,麦子起先对于军异恋还感到莫名的压力,总怕会像网文中说的那样,异地恋恋爱过程中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是长久不了的。但实际上是,S先生已然把跟麦子有关的事情做到极致,给足了麦子安全感。
他会把他所有的聊天工具的密码主动告诉她,对麦子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不耐烦,在外人面前高冷的S先生在麦子面前会撒娇会卖萌,对比之下,倒显得麦子冷谈了些,他会把麦子算进他所有未来的计划中,他会因为距离原因照顾不到麦子而感到自责……
这一切让麦子想起了室友的那句话,“你男朋友一看就很爱你,因为你在哪,他的目光就在哪。”
S先生再一次的出现,对麦子影响很大,她慢慢的找回了从前的自信,内敛温柔的性子使她在大学很受欢迎,老师也对她喜爱有加,从前那个爱笑的女孩又回来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S先生都在治愈着麦子。在当初年少不知事时,是那个少年带给她了远方与梦想;在如今麦子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时候,仍是从前那个少年拼尽全力的温暖着她。
麦子是幸运的,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都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人陪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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