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日

文/竹影飘摇

晓日

2018年2月2日    星期五    晴

上班早的一大好处，便是常能与晓日相遇，特别是秋冬时节。

人坐在车里不觉得寒，隔着玻璃窗与朝阳对视，心里总有莫大的欢喜和感动。喜从何来？喜我还活着，而且是健康地活着；喜我身边的世界和平安定；喜我能自由自在地欣赏这人间美景。感动什么呢？感动大自然的慷慨馈赠，有清晨，有日暮，有雨露芬芳，有四季更迭，入眼即景，入耳成音，不令人感动吗？

晓日，朝阳，早晨的太阳，本无异。如同一个人，有乳名、学名、笔名、艺名、网名，但总得有一个别致的、钟意的讨自己喜欢。晓日两个字，在我眼里便是雅得不能再雅，最好于神坛供奉，不应随便叫出口。倒是朝阳，像孩子的乳名常挂在嘴边，吐出便带着温度。

与朝阳倾心，应是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的我，还敢称与之一般年岁。端午节，要去野外采艾蒿，采艾蒿的时间很重要，一定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如果晚了，艾蒿就没了灵气，放到洗脸水里没有香味儿，插在鬓边不再驱蚊，更别提僻邪驱瘴。采艾蒿从未迟到过，想必那些年家里的艾蒿一直灵验着，做着该做的事。

十岁左右的孩子，所有的节日在心里都是大事，端午前夜想着明早要与朝阳赛跑，刻意比往日早些睡下。反倒睡不着，辗转反侧折腾半夜，一入梦便不醒，非得母亲来喊。睡眼惺忪着向外跑，出门便向东边天际望一望，还好，一片灰蒙蒙。太阳不像我，有勤劳的母亲。

出了村口便是荒野，艾蒿长在林子边，田地头儿，很快就能采上一大把。露水沾在手上脚上舒舒服服的凉，艾蒿和野草的香竞相释放，五脏六腑都被这甜丝丝地清香浸透。采完艾蒿不敢怠慢，眼睛盯着东方往家走，天越来越亮，可不能前功尽弃。

进屋之后把艾蒿交给母亲，反倒开始盼着太阳出来。索性站到院子里去等，示威一样。东边的天空已呈亮亮的橘红色，想必太阳已在来时的路上。母亲喊着回屋洗脸，翠绿的艾蒿叶子在水里飘着，好看。再出来，朝阳竟在天上向我笑了，像在捉迷藏，偏不让我看见它是怎么出来的。过节了，心里高兴，原谅它的调皮，看一会儿它那红通通的大圆脸，回屋去吃粽子和鸡蛋。

再一次与朝阳不期而遇我已离开家，在小城读中专。宿舍楼南北格局，中间是长走廊，走廊东西两侧墙上都镶着窗户。早晨去公用水房洗脸，出了宿舍门向东走，抬头的一瞬间，一轮红日闪着金光，气势磅礴地占领了整个东面窗户。绚烂的光芒无拘无束，那里，成了一片光明之地。

大美无言，我端着脸盆站着，巨大的幸福感夹着惊骇，形体在魂灵奔向那光明之地的过程中融化了。如何来形容这种美呢？绞尽脑汁还是词穷，只能罢了。它对我心灵的震撼，终生不会忘。

人与自然，与宇宙万物，应是惺惺相惜最好。

没有与同学说起这场奇遇，缘，有些玄妙和无解，自己的，不一定是别人的，不要轻易去展示和打扰。

后来有好多时日不见朝阳，它一直在，是我无暇或无心去见。

车向南行，我的座位临着东侧的玻璃窗，整个东面都沐浴在金红的柔光里。稍侧目便可与朝阳对视，它硕大而浑圆，透明的红却不刺眼。

朝阳美好而谦逊。像一个打扮齐整的六七岁的小孩子，知道自己可爱，所以满心欢喜，但也只是轻轻跳跃着，抿着嘴儿偷偷笑，毫无炫耀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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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