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姻缘(四)
“十七,我听说胭脂与你传信了?”子阑师兄最近跑青丘跑得有些勤,嘴上还不断絮叨师父安排的事情太多,说二师兄竟然在训练仙鹤屈足行礼。
我手上翻着大婚礼服的花样子,嗑着瓜子说:“师父怎么可能和那些仙鹤过不去,肯定又是哪个师兄的鬼主意,那些仙鹤可是师父的宝。”
子阑抓过一把瓜子说:“师父现在的宝可是你,昨天布置新房,十师兄认为你和师父是假成婚,做样子的,便将你之前的东西都搬回到了你的房中,师父知道后将十师兄狠狠罚了,让他一个人到十里桃林搬二百一十七坛酒到昆仑虚,说是大婚要连贺三日,酒不能少。”
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瓜子皮说:“我从未将我的东西放在师父寝殿啊。”
子阑指间的瓜子滑落在地,他愣了一会,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说:“十七,大家都口口声声说师父与你是假成亲,可我这段时间冷眼瞧着,你呀,八成危险了。”
我手指伶俐的将瓜子皮弹到子阑脸上,翻了他一眼说:“我嫁的师父,又不是敌人,能有什么危险。”
子阑放下瓜子拍拍手向我挪了挪,声音更小:“师父也是男的呀,正当盛年,你又生得这等皮相,再怎么假着来,姻缘薄录了,大婚礼也是要拜的,洞房是要送的,你能保证师父就不会天雷地火?”
我使劲拍着他的大脑袋说:“你以为师父是你啊,动不动就天雷地火,我说你除了这四个字还能不能换换别的?”
子阑点点头说:“图谋不轨。”
我拿着胭脂托我给子阑的信将他狠狠拍了一顿,子阑抱着头仓皇逃回昆仑虚。
我缓步走出狐狸洞,阿娘在亭子里冲我招手,我提裙走过去,只见阿爹背对着阿娘钓鱼,阿娘手上也没闲着,在为阿爹剥核桃。阿娘递给我一个核桃说:“墨渊又差人送东西来了?”
我刚要开口,只听见阿爹说:“墨渊就是瞎折腾,在学宫那会儿,也不见他讲究什么排场,每日独来独往,对咱们几个爱答不理的。”
我饶有兴致的走到阿爹身旁坐下来,往阿爹嘴里递上一颗核桃说:“你们那时在学宫里除了我阿娘,还有别的女仙吗?漂亮的女仙?”阿爹呵呵笑了几声,连带着鱼竿抖了抖,道:“若是比你阿娘还漂亮的那就不叫女仙,那叫女魔头。”
阿娘回手推了阿爹一下说:“胡说八道。”我诡笑着,阿爹回头看着阿娘傻呵呵的笑着。阿娘睨了一眼将一颗核桃塞进阿爹嘴里,阿爹满脸的得意。
我看着他俩,不由得羡慕起来,低下头理理裙摆说:“我还没给师父剥过核桃呢。”
阿爹马上沉下脸说:“小五,本本分分的给你师父尽孝道。”
我红了脸看了看阿娘,阿娘瞅着我,笑着说:“嫁人就是嫁人,光明正大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
阿爹一听马上用鱼竿敲着说:“这丫头要是对墨渊下手,那就是大逆不道!你不要瞎点拨,敢拉墨渊下水?虽然同为上神,我可打不过他。”说完又点着我的头说:“记住了,你师父从不招惹风月事,你给我守住了。”
我被阿爹聒噪得不行,掏着耳朵躲开了。
遥望青丘山峦,绿意层染,我随手折下一枝柳条把玩着,心思却已不在眼前山水间。
忽然一阵熟悉的仙泽靠近,抬头一看竟是夜华!
迷谷满脸的委屈小跑着过来说:“姑姑,迷谷没拦住。”
我点点头对他说:“你当然拦不住,他可是太子殿下。”我瞟了夜华一眼不满道:“太子有何贵干?”
没等我反应过来,夜华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一个仙法将我拉上云头,一路沉着脸不出声。
我一路和他斗法,却斗到了东荒俊疾山。
他还是不放手,拖着我下了云头,一路带风的将我拉进木屋。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一幅丹青上,那是素素。
我甩开了夜华的手,走到丹青前,深吸一口气道:“夜华,我念你是九重天太子,更是师父的胞弟,此刻不想与你计较,你带我来这里我也能猜到几分你的意图。我不与你动手,我和我师父大喜之日将近,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
夜华走到我身后,双手环住我,俯身在我耳边说:“大喜之日?你的大喜之日不是与我这里吗?你还何来大喜之日?”
我没有擅动,凭着九尾狐灵巧的鼻子,我嗅出了夜华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个时候只能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只能躲。
我轻笑道:“我不过在此历了劫,劫数已过何须再介怀。”
夜华用力板过我,眼里充满愤怒道:“于你不过一个劫数,于我于阿离是什么?我又何辜?”
到了这个时候,我当然知道夜华不过是想抓一抓最后的稻草,想在这与我重温素素的那段。而遗憾的是,我并感觉不到他曾给予素素的片刻温暖。相反,我更像是个旁观者,只是单纯的替素素抱不平。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夜华对我忍无可忍。
我没有看他,道:“你这是自己惩罚自己。我的那个劫数,本就是个情劫,不与你也会有其他人。若每个历劫的神仙都像你如此,司命那的命薄早就面目全非了,岂不是要大乱?”
夜华放开了我,冷冷的看着我道:“幸而我不是个凡人。”
我不想再与他这样纠缠不清,我白浅生来洒脱,情窦初开时对离境也是下了双宿双飞的心,可到最后,我也终于释怀。于夜华也是如此,幸亏当初喝了忘情药,释怀得彻底。
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说:“这房子我来过了,也看过了。我不妨直说了吧,夜华君,那日在太晨宫,我不是没有机会恢复记忆,只是我拒绝了,为了我为了我师父,我拒绝了。”
夜华霎时红了眼圈,他用力抱紧了我带着哭腔说:“为了你师父?我不管你忘记什么,又记起什么,即便已成过眼云烟,可你当初嫁的是我,是我先得到的你。你以为墨渊不介意吗?若是别人倒也容易放下,而我是他胞弟,你真的认为墨渊会接受一女嫁二夫?”
我脑子一片轰鸣,“一女嫁二夫!”不就是这样吗?我到底对师父存了什么心?为何企盼着自己清清白白?
“夜华,你不用再费心思挑拨了,即便我曾与你成亲生子,可我已忘了个干干净净,往后的日子,我只想在昆仑虚,是徒弟也好,是妻子也好,亦或担着什么虚名也好,只要在昆仑虚,我怎样都无所谓!”
“无所谓?你以为假的就能成真?墨渊虽然娶了你,他也仅仅娶了而已,他能给你多少真情谊?若他遇到了真爱之人,你又要如何自处?”
“与你无关!怎样都与你无关!”我的心仿佛被那句“真爱”刺痛了,我用尽全力推开他,正想夺门而去,可夜华突然甩出一个仙法将门紧紧合住,我怎么解都解不开,待我转头时,这屋子忽然变了样子:大红绸缎,榻上大红锦被,桌上红烛闪烁,而夜华一身喜服。
我真的慌了,这满屋的大红色,像是要摧垮我的利刃,我转身专注的要解开门上的仙法。奈何我法力没有完全恢复,夜华紧走几步来到我身后,双臂用力将我抱起,我奋力挣脱着,他几步来到榻前,将我狠狠扔在锦被上,欺身压上来,胡乱撕扯着我的衣裳。
我不再是那个柔弱的素素,我是青丘白浅,即便现在不济,也不会任他欺负。我拼尽全力手上结出一个光晕,准备向他打去,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那被仙法禁锢的门分裂成碎块,尘烟中一个高大身影显立。
夜华惊了一下,停下手,起身看向门口,只见师父一脸怒气而入,他皱眉看到屋子满眼的大红色,一样的不能忍受,挥手一个仙法,将一切恢复如常,再看夜华,大红礼服已不见,只是一身玄色。
我连忙收了那团光晕,赶紧从榻上起来,刚要向师父奔去,却被夜华死死拉住,他急切的说:“墨渊上神,我与浅浅曾在此结为夫妻,她是我的妻。”
师父走过来,一把将我拽过去,手臂圈在我腰间,又替我收了收衣领,对夜华说:“凡间的素素与我墨渊的小十七不一样,你再不甘心也没有用。”
师父拉着我往外走,夜华跟出来,大声说道:“墨渊!若换做是你,不似你今日这样强大,就如彼时的我,你可还能护住所爱?”
师父转过身看了看夜华,坚定且沉稳的说:“我只会努力让自己强大,为所爱而不爱!不会伤她一丝一毫!”
我没有回头去看夜华的脸,我知道他会是怎样的绝望。
一路上我和师父没有说话,落到青丘时我才缓过来,抓住师父的胳膊问:“师父,你可有所爱?”
师父揉着我的头,微微蹙眉,他神色复杂,我不想难为他,可又抑制不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失态的抱住师父,抢着说:“是我想多了,师父心中是这四海八荒。”
我隐忍着挣脱开,怕阿爹看到,擦了擦泪,挤出笑容说:“师父你怎么这么快赶来了?”
师父愣了一下,又温和的说:“子阑没有将你选的花样子带回来,我便自己来青丘,半路上看到夜华带走你,我便赶到将你带回来。”
我吸了吸鼻子,低下头,苦笑着说:“不会有什么事的,只要婚礼过了,师父也可安心了,四海八荒还等您呢。”
师父摇摇头说:“你阿爹又嘱咐了些什么?”
送走师父的时候,我望着山顶红云,千里霞光仿佛漫延到昆仑虚方向,我多想在这夕阳落日中,看到师父能转身若有似无的对我笑。可他并不会做出那等缱绻之态,师父的心是我永远不可能停靠片刻的地方。
网友评论
让我来答覆他:是便宜了你,是给了你机会,倒是你自己不珍惜,自己亲手放弃的,你本可以拥有一段美好姻缘,美好家庭,是你自己把之摧毁的。
要是全被墨师尊听到了,子阑的收场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