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在我父亲的婚姻大事上,我爷爷起到的作用比我舅舅虽然隐秘许多,但实则作用巨大。
我小时候玩过一种游戏。
那是一种装置着开关阀门的滚球游戏,从开关按下的那一刻起,铁球就会从出口处一路往前滚动,掉到哪个坑里就会出现对应的奖励或者惩罚。我们只想要奖励,不想要惩罚,但无奈总有很多时候往惩罚的坑里掉。后来有大点的孩子在玩的时候偷偷的在底盘处放上一块磁铁,暗地里操作引导着铁球的行进,要什么样的结果就出什么样的结果。有人因此赢了不少奖品。我们那时候年纪小,根本看不懂,导致这鬼把戏很久了才被拆穿。
我父亲就是那个盘中的铁珠,我爷爷呢,则是那块藏在底盘下的磁铁子。这个家有我爷爷在,其他人就是不用思想只管出力,围着磨盘转圈的家驴子。
我父亲绽放青春光彩的年代,自由婚恋之风尚未完全盛行。媒婆们生意依然火爆如常。为了我父亲的婚事,爷爷曾经答应给相到中意媳妇的媒婆十斤猪肉作为回报。他认定像我父亲这样的类型必然要选好家庭的姑娘来婚配,至于那些能帮他配到好人家的媒婆自然功不可没。当时,媒婆们说成一个亲事得到的好处是一双鞋子、二尺布、外加一斤红糖。我爷爷的慷慨让不少媒婆眼热,腿脚也变得愈发勤快。她们拿着画满姑娘生辰八字、家庭状况的簿子,三天两头往我家里跑。
我爷爷起初仔仔细细考量了很多人家的姑娘。我爷爷相人是从多方面的,模样、家室等等尽在考虑之列。媒婆们摸到了这层习性,只管将家里有底子的推到跟前。像冷梅那样的标致人物,如果家室不好,媒婆们不会自讨没趣。至于我母亲这样的好家室也排除在外,实则是因为长相上的不过关。如果把长相不过关的人配给人家,势必会让主家觉得看轻了自己。
如果说那天我爷爷的提亲承诺只是为了保住我父亲不受打的拖延之计,那么后来我外祖父答应用五亩良田作为我母亲嫁妆的慷慨则直接决定了我爷爷的内心偏向。
我父亲此时就像是天平中心的支点,天平的一端连着冷梅,连着他的爱情。天平的另外一端连着我母亲,连着他的脸面和社会地位。
我相信以我父亲对于冷梅那闪耀着年轻光彩的脸蛋和身体的迷恋,他一定会认为前者更重要一些。但是作为一个守旧派家庭的独子,任何不以家庭利益为目的的个人行为都是多余的盘根错节,是需要被整治、被修理的对象。
在我父亲躺倒治伤的那一个月里,我爷爷说尽了好话,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父亲认同了这样的安排,在我爷爷的带领之下,牵着一头脖上系着铃铛、角上缠着红布的健壮耕牛,身上旧伤添心伤,一步三摇晃地到了我母亲家里。
父亲结婚那天,唱了三天大戏。满戏班子的人演遍了所有会的脚本,一个个直唱到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场院里,流水席吃了三天。全村的人除了冷家人,几乎都出动了。
我父亲在晃动的人影当中左顾右盼,或许他是想找到冷梅,给到她一个解释。但是,他等来的却是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的响起,在一簇簇花团锦簇中,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盘着有如蘑菇头一般黑亮发髻的我母亲被抬进了赵家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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