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零点,明明已经十分困乏,应该去睡觉了,可是闭上眼睛,却很长时间睡不着;明明马上就要睡着了,又突然被什么惊醒,烦躁与愤懑交织,入睡难与浅睡眠呼应,这样的情形很是折磨人!
苦思冥想,遍找原因,总算是有些眉目,横竖都无法摆脱这惹人崩溃的焦躁,大抵是因为长了一颗玻璃心吧——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罗曼·罗兰说过一句牛皮哄哄的话——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但是我做不了英雄,我在认清生活丑陋与残忍的真相之后,无法做到依然热爱。
就像一伙强人打断了我的双腿,抢走了我吃饭的家伙,接着扔给我一副拐杖和碗筷,让我从此过上残疾人的幸福生活,还说没有了他们我将寸步难行,要让我感谢他们。对不起,我的修养不够,对于强盗这样的暴殄天物,我既无法原谅,更无法感谢,所有的只是愤怒!借用鲁迅的话讲就是:我一个也不会宽恕。
圣经里说,饶恕他人的过错,上天的神灵也一定会饶恕我们的过错。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圣人语者,都是在教人胸怀坦荡,要宽恕,似乎只有宽恕了别人,自己的灵魂才能得救,东西方的哲人似乎在阐释同一个道理:渡人也就是渡己吗?
在唐代,有两位佛教史上留得大名的诗僧——寒山与拾得,他们有过一次玄妙对谈,寒山问:“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寒山说出了大多数普通人的心结,拾得说得轻巧,看似潇洒过瘾,但只这一“忍”字,多少人需要搭进去一生的光阴!
神龟的痛苦就在于你看见有人在作恶,却不能去阻止;你知道需要改变却又无能为力;想大声呐喊却被堵住了嘴巴只能憋着;想健步飞奔在绿意盎然的郊野,却发现浑身被绳索捆绕,双脚上还戴着镣铐……
所以,只能意淫一下,来满足自己苦不堪言的头脑。清代大牛孔尚任在《桃花扇》里留下了一句痛快的唱词——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或许是上苍赐予“忍”者最好的福利了——因为“起楼”“宴客”“楼塌”之高光戏码,“忍”者自己都不可能经历过,现在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当当看客也蛮好。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走马灯,走了吴佩孚,来了冯玉祥,这是非常年代的常态,能做历史的见证人,想想都令人激动!
万籁俱寂,辗转反侧,孤夜难眠,小区旁国道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已经被喊回家吃饭睡觉了,我身体里却开起了交响乐盛会——能听到我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能听到我扑腾扑腾的心跳声,还能听到能嘶鸣到无穷无尽的声音,我确信那不是耳鸣,应该就是魂魄的声音。我正视自己伤痕累累又惶惶不安的魂魄,还是不知道应该拿什么去抚慰她。就像在南极被海豹咬断了腿的雪橇狗,拖着一条断腿奔跑,不知道如何去疗伤一样。万幸的是,找了一处逼仄的缝隙把郁闷倒掉,遁入久违的梦乡。
我成了一个在某一栋水泥建筑里谋生的小喽啰,跟同事关系一般。晚饭时间到了,我翻遍了口袋,也没有找到饭卡。找熟识的人借,没有借到;不熟的人那里又张不开嘴。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一个介于熟与不熟之间的半熟人,答应借我饭卡用,我赶紧在手机上把钱给人转过去。当我拿着借来的饭卡兴冲冲地奔向饭堂,饭堂早已人去屋空,漆黑一片,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我揣着空瘪的肚子想,这晚上如何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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