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 第三章
“哗哗——”天空犹有低语。
我站起身来,不远处一只灰白小狗一步一跃飞跑起来。
“汪!汪!”
头顶上树叶 “哗啦啦”响一片,说不定是风盘坐在枝头默默地翻着自己的课本。
世界的课本,又大又难懂。
我往树顶看去,大片大片白杨树叶在温和宁静的日光里翻转。闪动着粼粼光芒,像倒映着大地,悬在天空的湖。
在白杨外头,有一棵特立独行挺拔的红色杉树,不发一语,始终沉默。
它的红是秋之枯红,是日尽后星火一样的潮红。
忽然小狗衔住我的裤腿,嘴里不停发出呜呜声。
我低头看着它,脚步却挪不开半分,这时它却索性松口,掉头就往别处跑。
“汪汪!呜呜!”
渐渐,小狗在白光中变成一个小黑点,随后快速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不久,我突然站在小时候的老房子门前,木头做的红色正门面前,不知是什么颜料上色现在已经淡漠,看起来格外寒碜。
我试图推开门,老门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木头之间在磨合尖叫。
太阳照在我的后背,阴影倒映于冰冷地面。
一个衣裳单薄的女人躺在地上,样子宛如睡着,很安静,身侧滚落一地红褐色药丸。
我蹲下身去拾起地面的药丸,突然闯进来一帮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抬起来放到别人的货车上。
“这吃得什么药啊?”有好事人凑近前来看。
我摇摇头。
“嘿,”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当然是毒药啦,哎呀呀。”说完拍着大腿往门外跑去,背影消失在日光里。
有人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悲惨又同情的光,“她死了,死了啊。”
“嗯嗯。”我点点头,“我应该哭吗…”我无力又茫然地问道。
白日的光格外刺眼,像一千根针明晃晃扎过来。我低头凝视手心里躺着的药丸,见它突然鲜红如血,见它在转瞬间膨胀成一张血盆大口,然后快速将我吞没。
“嘭!”世界消失。
在哪里?
在哪里…
我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心脏渗透出悲凉的血液。
刚刚那个是什么呢?还是说…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点开手机短信,脸颊上的泪水还没有完全干,淡淡的痕迹同蜗牛爬过一样。
——好无聊,睡不着。
我想象中他一定是在喃喃自语。
——刚刚做噩梦了。
我淡淡地回复道。
两秒钟后,他打电话过来。
“做什么梦了?”
“哎…你蠢啦,就是噩梦啊…”
“啊哈?”
我想象正跟他坐在老旧的电影院看一部老旧的电影,屏幕上的光温柔又舒服。
一个小时后…
“喂喂喂,快去睡吧…盖好你的小被子呀。”
被窝里残留的余温快要消失。
“你也是啊,快去睡吧…”
“快去睡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一直在长夜里徘徊,眼角的泪水顺势而下。但并没有听到吸鼻子的微弱嘶鸣。
突然想起来他是我大学学长,我们已经很久没再联系。
还是说,昨天又联系过?想不起来了。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窗外曙光已经来到,将笼罩冬夜的黑暗一哄而散。
今天有早课吗?有吗?没有吧。
我问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无误后,我的身体突然像折了一样往后瘫倒在床上。
管他呢,睡觉。
2012年冬月的这一天,我坐火车回乡,父亲在厨房的洗碗池洗菜,客厅李电视机正在播新闻。
我家搬新房子已经许久。
我想去看看屋后的棉花和树木,随心所欲地走着,神思有些游离。
突然没留神,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反应过来,人已摔出去,爬起来一看,才发现绊倒我的是一棵被砍倒的红杉。
它居然倒了。
我爬起来起来,蹲在它旁边,它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语。
我看见红色的杉树外皮坚硬而粗糙,宛如乌龟的壳;看见它的伤口如新,边缘处木屑掉落在草地里。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两棵红杉之间绑上绳子荡秋千的事情来。每到秋天,树上的果子掉下来总是砸得人生疼。
后来,一长大,它们就一棵一棵消失。
真是没义气啊,说好要一起长大呢。
春天的时候,它是绿色星辰照亮所有阳光灿烂的日子;秋天的时候,它又如火如荼地红成茂盛的一大笼。
现在,地面上掉了一大片红色的针叶,硬邦邦的杉树果子,“哗哗”不停掉落的眼泪。
现在,事到如今,还说什么现在呢?
曲肱为枕,一枕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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